澶州城那巍峨的、饱经战火洗礼的灰色城墙轮廓,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如同匍匐在地平线上的巨兽,沉默而威严。当这支历经劫难、疲惫不堪却依旧保持着精锐气质的骑兵队伍,护卫着那辆临时改造的马车,终于踏上通往南城门的宽阔官道时,城头了望塔上尖锐的号角声瞬间刺破了寒冷而沉寂的空气。
“呜——呜呜——”
号角声连绵而起,带着一种急促而庄重的韵律,那是最高级别的迎驾信号!
沉重的城门早已洞开,黑压压的军队如同潮水般从城内涌出,迅速在官道两侧列成整齐肃穆的仪仗。盔明甲亮,戈戟如林,“周”字大旗与“苏”字帅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所有士卒皆单膝跪地,垂首恭迎,动作整齐划一,带着一种无声却震撼人心的力量。没有喧哗,没有骚动,只有钢铁般的纪律与发自内心的敬畏,形成了一道庄严而压抑的通道。
队伍最前方,一员老将须发皆白,身披玄甲,外罩猩红战袍,按剑而立,正是坐镇澶州、威震天下的苏定方。他身后,郭放、秦风等北疆核心将领,以及澶州文武官员皆肃然而立,人人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期盼,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他们的目光,尽数聚焦在那辆缓缓驶近的、毫不起眼的马车上。
马车在仪仗阵前停下。车帘掀开,林枫率先跃下,躬身肃立一旁。
首先探出身来的,是沈清漪。她已换上了一身相对整洁的玄色宫装,发髻简单挽起,未戴珠翠,面色苍白如雪,眉眼间带着无法掩饰的深深倦色,甚至脚步都有些虚浮,需要挽月在一旁悄然搀扶。但她的脊梁挺得笔直,目光平静地扫过前方黑压压的迎驾队伍,那历经劫难、涅盘重生后沉淀下的威仪与冷静,如同无形的光环,让她即便在如此狼狈虚弱的状态下,依旧带着令人心折的凛然之气。
“臣等,恭迎太后娘娘、镇国公、公主殿下圣驾!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以苏定方为首,所有文武官员及数万将士齐声高呼,声浪如同海啸,震动着冰冷的空气,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与如释重负。
沈清漪目光落在苏定方身上,微微颔首,声音虽沙哑却清晰:“苏侯爷请起,诸位请起。辛苦了。”
“臣等万死!”苏定方重重叩首,虎目含泪,这才起身,快步上前。当他看到沈清漪那憔悴至极的面容和难以站稳的身形时,心中剧痛,急声道:“娘娘!您……”
“本宫无碍。”沈清漪打断他,目光却急切地转向马车内部。
就在这时,车帘再次掀开。赵擎的身影出现。他换上了一身深色的常服,外罩墨色大氅,试图遮掩身体的虚弱,但他那惨白得毫无血色的面容、微微颤抖的指尖,以及需要亲兵搀扶才能勉强站稳的事实,却昭示着他此刻状态的糟糕程度。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亲兵的手臂,强撑着独自站立,目光如电,扫过全场。那眼神深处,除了疲惫与痛楚,更有一股历经生死后淬炼出的、令人不敢逼视的冰冷威压,让所有迎接的将领心头都是一凛,纷纷垂下目光。
“侯爷!”苏定方声音哽咽,上前一步欲扶。
赵擎摆摆手,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进城再说。” 他的目光与苏定方短暂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脚步迈出的瞬间——
“噗——!”
毫无征兆地,赵擎身体猛地一颤,一大口暗红色的、仿佛带着冰碴的鲜血狂喷而出!鲜血溅落在冰冷的青石板路面上,迅速凝结成诡异的红黑色冰晶!他周身那极力压抑的紊乱气息骤然爆发,金红与冰蓝的光芒不受控制地透体而出,在他周周形成一圈扭曲的光晕,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灼热与酷寒交织的恐怖波动!
“侯爷!!”
“擎哥!!”
苏定方、沈清漪、以及所有将领同时骇然失色,惊呼出声!
赵擎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身体软软向后倒去,最后的目光艰难地看向沈清漪,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无力吐出,彻底陷入了昏迷!
“快!传军医!!”苏定方反应极快,一把扶住赵擎瘫软的身体,厉声咆哮,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整个迎驾现场瞬间大乱!将士们面露惊惶,文武官员不知所措!镇国公竟在万众瞩目之下吐血昏迷!这消息若传开,必将引发滔天巨浪!
沈清漪心脏骤停,眼前一黑,几乎晕厥,但她死死咬住舌尖,用剧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她扑到赵擎身边,握住他冰冷刺骨的手,感受着他体内那两股疯狂冲突、即将彻底失控的毁灭性能量,心如刀绞,却知道此刻绝不能慌!
“肃静!”她猛地抬头,目光如冰刃般扫过骚动的队伍,声音虽嘶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威严,“苏侯爷!即刻护送镇国公入行辕!封锁消息,胆敢泄露者,斩!胡军医!立刻前来诊治!郭放、秦风,维持秩序,安抚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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