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萧景琰藏于阿尔丹公主妆奁夹层中的那张字条,如同冰锥刺破了我强作镇定的表象。“凤印压邪,匣开惊天。慎之,慎之!” 这十字遗训,在慈宁宫(原坤宁宫,太后居所)冰冷的空气中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他果然知晓!知晓铜匣的存在,知晓其中足以颠覆朝纲的秘辛,甚至预见到了开启它的后果!他将这警告留给我,是最后的庇护,还是更深的考验?那临终前一划,是否在暗示开启的时机?
我将字条凑近烛火,火焰舔舐着纸角,最终化为灰烬。此事,绝不可让第二人知晓。铜匣的秘密,如同沉睡的火山,一旦喷发,必将焚尽一切。但现在,是时机吗?新帝幼冲,朝局未稳,庄亲王虎视眈眈,西域阴影未散……此刻“匣开惊天”,恐非社稷之福,反倒可能予人口实,让我这摄政太后陷入“构陷先帝、动摇国本”的万劫不复之地。
“隐忍。”我对自己说。必须隐忍。凤印在手,我有了博弈的资本,但更需如履薄冰。先帝予我摄政之权,是希望我稳住江山,而非亲手掀翻它。这铜匣,需得在最关键时刻,作为一击制胜的利器,而非同归于尽的凶器。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我欲稳坐钓鱼台,暗处的魑魅魍魉却不会给我喘息之机。
新帝登基后的首次大朝会,在一种看似恭顺、实则暗藏机锋的氛围中举行。垂帘之后,我端坐凤椅,隔着珠帘俯瞰丹陛之下。六岁的萧景琛身着缩小版的龙袍,坐在宽大的龙椅上,小小的身子几乎被淹没,不安地扭动着。庄亲王作为摄政王(虽为虚衔,地位尊崇),立于文武百官之首,面色沉静,目光却如鹰隼,不时扫过垂帘,带着审视与不易察觉的冷意。
朝议伊始,便是关于西北军饷的拨付。兵部尚书出列陈奏,言今岁边关酷寒,将士棉衣、粮草亟需补充,恳请加拨银五十万两。户部尚书则面露难色,陈述国库因先帝丧仪、新帝登基大典及各地灾荒赈济,已然吃紧,一时难以筹措。
“皇上,太后娘娘,”庄亲王缓缓出列,声音洪亮,带着忧国忧民的沉痛,“将士们浴血戍边,保家卫国,若饥寒交迫,恐生变乱。然国库空虚,亦是实情。老臣以为,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或可暂借内帑银应急,或削减宫中用度,以示皇家与军民同甘共苦之心。” 他句句在理,却将难题巧妙地引向了“内帑”和“宫中用度”——这分明是在试探我对皇室财政的控制力,并想借机削减我的用度,削弱中宫权威。
珠帘后,我指尖微凉,面上却不动声色:“摄政王忧国忧民,所言极是。边关将士之苦,皇上与本宫感同身受。” 我微微侧身,对身旁的小皇帝温言道:“皇上,您说呢?”
小皇帝茫然地抬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庄亲王,怯生生地小声道:“……听……听母后和皇叔公的……”
我微微一笑,目光转向张阁老:“张阁老,您是老成谋国之臣,依您之见,此事当如何筹措,方能两全?”
我将球踢给了张阁老。张阁老沉吟片刻,出列奏道:“启禀皇上、太后娘娘、摄政王,边关军饷关乎国本,确应优先保障。然内帑乃皇家根本,不宜轻动。宫中用度,太后娘娘日前已有懿旨削减三成,以示节俭。老臣愚见,或可从东南盐税、漕粮折色中先行调剂部分,再命户部加紧催缴各地亏空,或可解燃眉之急。同时,可令兵部、户部会同核查边军实际员额用度,杜绝虚冒,以节流开源。”
张阁老的意见老成持重,既解决了军饷,又保全了内帑和宫中体面,未落入庄亲王的圈套。
我颔首:“张阁老所言甚是。便依此议,着军机处、户部、兵部会同办理,务求速效。皇上虽幼,亦知体恤将士,尔等臣工,当尽心竭力,勿负圣恩。”
“臣等遵旨!”众臣齐声应诺。
庄亲王目光微闪,不再多言,退回班列。这第一回合的交锋,看似平静度过,但我深知,这仅仅是开始。庄亲王在试探我的底线,也在积累朝堂上的影响力。
退朝后,我回到慈宁宫,立刻密召高德忠。
“江南那边,查找那个失踪‘富商’的下落,可有进展?” 此事关乎西域线索,我始终放心不下。
高德忠面色凝重:“回娘娘,銮仪卫暗探回报,那人……似乎入了蜀中,行踪诡秘,最后消失的地方,靠近……靠近苗疆一带。而且,沿途似有……庄王府暗卫活动的痕迹。”
苗疆?庄王府?我的心猛地一沉。苗疆地处西南,神秘莫测,多奇人异士,且与西域素有隐秘通道。庄亲王的人牵扯其中,绝非好事!难道他们不仅在朝堂上与我争权,还在暗地里进行着更危险的勾当?
“加派人手,秘密潜入蜀中,务必查明此人下落及目的!但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我下令道。
“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三日后,阿尔丹公主突发高烧,浑身起红疹,症状与之前中毒时极为相似!太医院院判陈太医诊治后,面色惊疑不定,密报于我:“娘娘,公主脉象浮数,邪毒内侵,症候凶险……此次毒性,似乎……似乎与上次不同,更为阴狠复杂,像是……几种毒物混杂所致!且……公主枕边香囊中,再次检出异常药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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