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传 第127章 摄政惊澜

皇帝萧景琰在御花园赏菊宴上中毒昏厥，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深潭，瞬间打破了朝堂后宫维持了数月、摇摇欲坠的平静假象。弑君！这两个字蕴含的雷霆之怒与滔天巨浪，足以将整个紫禁城、乃至整个王朝卷入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中心。养心殿内药气弥漫，太医们跪了一地，额角沁汗，施针用药不敢有片刻停歇。龙榻上，皇帝面色灰败，呼吸微弱，虽暂时脱离了性命之危，却依旧昏迷不醒，如同沉睡的雄狮，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肃清宫闱……朕信你……” 他昏迷前那六个模糊却沉重的字，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我的心上，也将一副千钧重担，压在了我的肩头。坤宁宫不再是贵妃寝宫，一夜之间，它成了维系这个庞大帝国中枢运转的临时心脏。我手持皇帝昏迷前由高德忠代笔、加盖了玉玺的“着婉贵妃沈氏暂摄六宫事，军国急务可会同军机处酌情处置”的紧急手谕，站在巨大的坤宁宫正殿中，望着殿外沉沉的夜色，感觉脚下的金砖都透着刺骨的寒意。

“娘娘，军机处张大人、李大人、王大人已在偏殿候见。”高德忠的声音低沉而肃穆，打破了殿内的死寂。这三位是皇帝最为倚重的军机大臣，此刻他们的态度，至关重要。

我深吸一口气，敛起所有情绪，转身走向偏殿。三位老臣见我进来，起身行礼，神色各异。首辅张阁老须发皆白，面色凝重；兵部尚书李大人眉头紧锁，难掩焦虑；户部尚书王大人则目光闪烁，带着审视。

“诸位大人请坐。”我端坐主位，声音尽量保持平稳，“皇上突发急症，需静养些时日。国事艰难，不容耽搁。今日请三位大人来，是商议非常时期，政务如何运转。”

张阁老率先开口，语气谨慎：“贵妃娘娘，皇上龙体欠安，老臣等忧心如焚。然国不可一日无君，边疆战事未休，各地政务繁多，这……”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对我一个后宫妃嫔能否担此重任，心存疑虑。

我早已料到有此一问，从容道：“张阁老所虑极是。本宫深知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然，皇上手谕在此，‘酌情处置’四字，便是章程。本宫一介女流，不通军国大事，岂敢擅专？今后一应政务，仍由军机处诸位大人依例票拟。本宫所为，不过是在皇上静养期间，于内廷代为披红用印，确保政令畅通，不至贻误军机。遇有疑难要务，本宫自会请示太后懿旨，或召集诸位大人及宗室亲王共议。如此，可好？”

我将自己的定位放得极低，表明只是“传达印章”的渠道，尊重军机处的职权，并拉上太后和宗亲作为背书，既避免了“干政”的指责，又掌握了最终审核权。三位大臣交换了一下眼神，神色稍缓。这个安排，在目前情况下，似乎是唯一可行的权宜之计。

“娘娘思虑周详，老臣等无异议。”张阁老最终表态，“当前最急者，乃北疆军务。云州都督昨日又有六百里加急，言北狄增兵，围城甚急，粮草箭矢消耗巨大，恳请朝廷速拨援军粮饷。”

北疆！又是北疆！我心中一震，皇帝倒下的根源或许就在于此！此刻若前线有失，后果不堪设想。我立刻道：“军情紧急，刻不容缓。请李大人即刻会同兵部，拟定增援方案及粮草调拨细则。王大人，户部需全力保障军需供应，即便挪用水衡银，亦需确保前线将士无虞。方案拟妥，即刻呈报，本宫用印后，八百里加急发往军前！”

我的决断快速而清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李、王二人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躬身领命：“臣等遵旨！”

送走三位军机大臣，我已是一身冷汗。这只是开始。紧接着，一道道指令从坤宁宫发出：加强宫禁守卫，銮仪卫十二时辰巡查；命内务府严格核查各宫用度，非必需一律减省，节省银两充作军资；着太医院每日两次禀报皇帝病情；严令各宫妃嫔、皇子公主无旨不得擅出宫门，不得相互串联……整个紫禁城，如同一张拉满的弓，绷得紧紧的。

然而，真正的风暴，从来不会因严密的防守而止息。就在我摄政的第三日深夜，高德忠匆匆入内，脸色极其难看：“娘娘，刚得到的密报，看守废妃柳氏（德妃）的冷宫管事太监，昨夜……投井自尽了！在他房内，搜出了……搜出了与之前在御宴酒杯上发现的‘幻蛛丝’成分相似的药粉残留！”

德妃的看守太监？！我浑身一震！德妃已死，她身边的人怎么还会牵扯进弑君案？是灭口？还是……德妃背后，真的还有隐藏更深的势力，此刻正在疯狂清除线索？

“可有审讯出什么？”我急问。

“人已死，无从对证。但……但据同屋的小太监说，前几日曾见这管事与……与永寿宫（谨妃居所）的一个负责采买的老太监偷偷接触过！”高德忠的声音压得极低。

永寿宫！谨妃！又是她！阿尔丹中毒的香囊是她所赠，如今弑君案的线索竟又隐隐指向她宫中的人！我的心沉了下去。谨妃，这个一直以温婉低调、与世无争面目示人的妃子，难道才是隐藏最深的那条毒蛇？她为何要弑君？为子？可她并无皇子！为权？她平日从不争宠！还是……为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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