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夏氏的薨逝,如同一场席卷宫闱的暴风雪,在极致的喧嚣与哀荣之后,留下的是遍地素缟与深入骨髓的寒意。隆重的丧仪终于结束,太后的灵柩奉安陵寝,但巨大的权力真空与随之而来的暗流汹涌,却让整个后宫乃至前朝,陷入了一种更为诡谲的平静之下。白色褪去,宫苑恢复常色,然而每个人心头的阴影,却愈发浓重。
中宫之位空悬,成了眼下最核心、也最敏感的焦点。国不可无后,尤其对于皇帝萧景琰这般正值盛年、子嗣尚不算丰的君主而言,立后不仅是家事,更是国本,牵动着前朝后宫无数人的神经。我作为实际掌管六宫事务的婉妃,又新历太后丧仪“有功”,自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德妃虽经端午宫宴风波受挫,但其家世显赫,资历深厚,亦是热门人选。端嫔看似超然,但其背后势力与近日微妙举动,亦不容小觑。立后之争,甫一开始,便已暗潮澎湃。
我深知自身处境微妙。皇帝在养心殿那番“旧事随风”的警告言犹在耳,他需要后宫稳定,绝不愿看到因立后之事再起波澜,更不愿我被卷入与柳贵妃、太后相关的旧案漩涡中。因此,我愈发谨言慎行,处理宫务力求公允平和,对德妃、端嫔皆以礼相待,绝不授人以柄。同时,我暗中通过高德忠及陈太医等渠道,密切关注前朝立后风声及德妃一党的动向。
德妃果然按捺不住。丧仪结束不久,其父安远侯便联合几位交好御史,上奏力陈“中宫宜早定,以安人心”,并隐晦提及德妃“出身勋贵,资历深厚,堪当重任”。朝堂之上,立后之议渐起,虽未明指何人,但风向隐隐偏向德妃。与此同时,宫中关于我“出身清贵但资历尚浅”、“协理宫务虽勤然终非嫡出正位”的流言也开始悄然散布,显然是德妃手笔。
这日,我去给皇帝请安,呈报本月宫份用度。皇帝翻阅着账册,状似无意地问道:“婉妃,近日前朝有立后之议,你可知晓?”
我心中凛然,垂首恭谨答道:“回皇上,臣妾略有耳闻。立后乃国之大事,自有皇上与朝中诸位大人圣心独断。臣妾唯知恪尽职守,安定后宫,为皇上分忧,不敢妄议朝政。”
皇帝抬眼看了看我,目光深邃:“哦?你倒是沉得住气。朕听闻,宫中对此事,亦有不少议论。”
我神色平静:“皇上明鉴。立后关乎国本,姐妹们有所关切亦是常情。然臣妾以为,皇上圣明烛照,心中自有乾坤。无论后位属谁,臣妾等皆当尽心辅佐,以保后宫和睦,方不负皇上信重。” 我将自己定位在“辅佐”之位,既表明不争之心,也暗含继续效忠之意。
皇帝闻言,未置可否,只淡淡道:“你能如此想,甚好。后宫安宁,最是要紧。退下吧。”
“臣妾告退。”我躬身退出,后背已渗出薄汗。皇帝的态度模棱两可,既未肯定德妃,也未给我暗示,更像是在观察与平衡。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德妃见明面推举效果不佳,便开始暗中发力。几日后的一个清晨,我正与谨妃商议端午后各宫夏衣份例之事,端嫔竟罕见地来访。她神色依旧恬淡,寒暄几句后,话锋一转,似是无意道:“妹妹近日可曾听说一桩奇事?昨儿阿尔丹那丫头,不知从哪个碎嘴的宫人那儿听来,说……说太后娘娘薨逝前,曾得了一匣子极珍贵的西域安神香,香气殊异,据说有奇效,可惜娘娘福薄,未能享用。如今那香不知流落何处,倒成了个念想。” 她说着,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我。
西域安神香!我的心猛地一沉!端嫔在此刻提及此物,绝非偶然!这分明是在影射之前牵扯西域香料的种种风波!她是想提醒我德妃可能借此发难,还是……另有所指?甚至,这本身就是一个试探?
我强压心惊,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惋惜:“竟有此事?妹妹倒未曾听闻。太后娘娘凤体违和,所用之物皆经太医院严格查验,若有此等奇香,太医断无不用之理。想必是以讹传讹罢。姐姐素来雅好香道,若得此香,倒是一桩雅事。” 我轻描淡写地将话题引开,并点出太医查验的环节,暗示此物若有问题,也与我无关。
端嫔微微一笑,不再深究,转而聊起了今夏御花园的荷花开得甚好,便起身告辞了。
她走后,我独坐良久,心绪难平。端嫔此举,是示警?还是她和德妃已联手,开始布网?那所谓的“西域安神香”,是否真实存在?若存在,现在何处?会否被德妃利用,构陷于我?
我立刻密令挽月暗中查探此事。回报很快来了:宫中确有此流言,但源头模糊,香之有无,更是无人能证。这更像是一个被刻意放出的诱饵,等待我惊慌失措,自乱阵脚。
我决定以静制动,按兵不动,只是暗中加强了永和宫的戒备,并对饮食起居更加小心。同时,我让陈太医以“整理太后娘娘遗物、清查药材”为名,暗中留意太医院及庆颐堂是否有异常香料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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