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回旋 第6章 铁山阴影

辐射蚯蚓残骸散发出的恶臭逐渐被过滤系统隔绝，但那股混合了硝烟、腐蚀性粘液和死亡的气息，仿佛仍顽固地附着在每个人的防护服表面。河床上的短暂遭遇，像一盆冰水，浇醒了任何对废土尚存天真幻想的人。

队伍沉默地穿越了干涸的河道，爬上对岸。气氛明显变得更加凝重，之前的疏离感被一种基于实战的、脆弱的默契所替代。铁盾不再用那种纯粹的轻蔑眼神打量林珩，偶尔扫过他时，那只义眼的红光会短暂地稳定片刻，像是在重新评估。夜枭依旧沉默，但他移动时，会不自觉地兼顾到林珩所在的方位。琉璃则更加专注于她的仪器，那个金属箱似乎从未离开过她的手臂。

林珩自己能清晰地感觉到太阳穴的悸动并未完全平息，像一根被拨动后持续震颤的弦，与这片土地的某种“频率”隐隐共鸣。刚才预警第二只辐射蚯蚓时那撕裂般的痛感记忆犹新，这能力不再是模糊的感应，而是切实救了他和队友一命。但它带来的幻象，那些充满生机的旧日回响，与眼前这片死寂的荒芜形成的巨大反差，更添心理上的重负。

渡鸦走在最前，步伐依旧稳定，仿佛刚才的战斗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插曲。他手中的地形扫描仪不断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引导着方向。

“能量脉冲信号强度在缓慢增加。”琉璃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打破了行军中的寂静，她的语调依旧平稳，像是在汇报实验室数据，“频谱特征与‘绿洲’数据库内任何已知能源或通讯模式均不匹配。来源方向……未变。”

“记录所有数据波动。”渡鸦头也不回地命令，“注意信号强度的跃迁式变化。”

“明白。”

他们离开河道区域，进入了一片更为崎岖的地带。这里遍布着巨大的、风化的岩石，形状怪异，像是被无形巨手随意捏造后丢弃在此。辐射读数依旧维持在较高水平，探测仪的滴滴声成了背景音。空气中弥漫的尘瘴似乎更浓了，能见度进一步下降。

林珩注意到，一些岩石表面有着不自然的光滑切面，边缘锋利，绝不可能是自然风化所能形成。他甚至在一块巨石的底部，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被侵蚀了大半的符号刻痕——一个被圆圈环绕的等边三角形。这个符号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我们正在接近旧时代‘铁山’工业区的缓冲地带。”渡鸦适时地解释道，声音冷静得像是在授课，“这些痕迹，可能是旧时代能量武器测试，或者……其他东西留下的。”

其他东西？林珩心中默念，目光扫过那些诡异的切痕，心中的不安感逐渐加剧。

随着他们不断深入，地面的质地开始发生变化。灰烬和沙土中开始混杂进越来越多的金属碎屑和烧结物，踩上去会发出“咔嚓”的细微声响。一些粗大的、锈蚀严重的管道从地面突兀地伸出，又诡异地断掉，如同暴露在大地之外的巨型血管。废弃的轨道半埋在泥土里，指向迷雾深处。

“看那边。”夜枭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他抬起未持枪的手，指向左前方。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在昏黄的尘瘴中，一个巨大的、倾斜的金属结构若隐若现。那像是一个垮塌了一半的厂房屋顶，或者是某种大型容器的外壳，其上覆盖着厚厚的锈迹和放射性苔藓，在黯淡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磷光。

“旧厂区边缘。”渡鸦确认道，“提高警惕。这种结构复杂的废墟，是变异生物和掠夺者最喜欢的巢穴。”

队伍变换了阵型，铁盾顶到了更前方的位置，夜枭和林珩分居两侧，琉璃和渡鸦在中间。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废墟。

靠近之后，才更能感受到那种破败的规模。扭曲的钢梁如同巨兽的肋骨般刺向天空，破碎的混凝土块堆积如山。一些小型、敏捷的影子在废墟的阴影中快速窜动，发出窸窣的声响，但并未主动靠近这支装备精良的队伍。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更浓的、类似臭氧和金属加热后的味道。林珩太阳穴的悸动也随之变得明显，不再是单纯的刺痛，而是一种……被牵引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前方呼唤着他。

“信号源强度显着提升。”琉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就在前方一点钟方向，距离约五百米。”

渡鸦停下脚步，举起拳头，示意队伍停止前进。他拿出高倍率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前方。片刻后，他放下望远镜，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我们到了。”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透过弥漫的尘瘴，一座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黑色轮廓，逐渐清晰地矗立在前方。

那并非自然形成的山体。那是无数坍塌、熔融、扭曲后又重新凝结的金属、混凝土和各种无法辨认材料的聚合体，像一个巨大无比的、丑陋的伤疤，烙印在大地之上。其规模远超之前看到的任何废墟，一些相对完好的建筑残骸如同墓碑般点缀在其斜坡上，更高的地方，隐约可见几个如同怪兽眼窝般漆黑的洞口，那是通往其内部的通道。整个“铁山”散发着一股沉重、死寂而又危险的气息，仿佛一头沉睡的、随时可能苏醒的远古凶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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