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方与城市的棱角 第53章 产检室卡农

刘梅将冰凉的耦合剂挤在肚皮上时，突然打了个寒颤。这种淡蓝色凝胶总让她想起上周在菜市场摔碎的那罐野山花蜜——同样黏稠的质地，同样在倾倒时拉出细长的丝线，只不过那罐价值128元的有机蜂蜜最终在水泥地上绽成了琥珀色的浪花。

放松点，您这腹肌绷得跟防爆盾似的。戴着卡通熊猫口罩的护士长王颖调整着探头位置，上个月有个准妈妈紧张到把耦合剂挤进了自己领口。

我控制不住...刘梅盯着天花板上的霉斑，那些放射状的黑点像极了蜂蜜罐碎裂时的纹路，这已经是我这周第三次做胎心监护了。

探头贴上皮肤的瞬间，监测仪突然爆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像一列绿皮火车正碾过她的子宫。声浪震得检查床边的病历本哗啦作响，隔壁帘子后立即传来抱怨：3号床！你们家是要在产科开编组站啊？

这动静...刘梅下意识攥紧检查床边缘的消毒单，医用无纺布在她指间发出细微的撕裂声，比我老家运煤的蒸汽机车还吵。去年回大同省亲，半夜两点还能听见重载列车过青龙桥的汽笛。

正在敲键盘的实习护士小林突然插话：老师，这个频谱要录满二十分钟吗？她橡胶手套的指尖沾着耦合剂，在键盘上敲出黏腻的嗒嗒声，产妇心率92，胎心148。

胎心120-160都正常。王颖头也不抬地继续填写电子病历，您家宝宝这是赶着去春运呢。她突然转向实习生，把增益调低15%，这丫头怕不是把探头当麦克风了。

走廊里传来轮子与地胶摩擦的尖叫。穿橘黄色飞速达制服的孕妇正推着输液架往缴费处冲刺，制服后背印着的电瓶车图案被隆起的腹部撑得变了形，车把手上挂着的配送保温箱随着她的步伐剧烈摇晃。

借过！借过！她在人流中蛇形穿梭，输液架的滚轮在转角处刮出刺耳的声响，14:03接到系统派单...突然刹住脚步举起手机，镜头里映出墙上的电子叫号屏，从三楼B超室到一楼窗口预计耗时4分38秒。她对着语音备忘录喘气，制服领口别着的工牌显示配送员 周晓雯 五星骑手超出平台规定的产检接单中转时限了。

刘梅的检查单被空调风吹到地上，被隔壁隔断的声浪掀得翻了个身。那里躺着个穿真丝孕妇装的女人，手机公放着《火车快飞》的钢琴版，和监测仪的轰鸣形成奇妙的共振。

胎教音乐要选莫扎特K.448。真丝孕妇突然掀开帘子探出头，耳垂上的钻石耳钉在无影灯下折射出冷光，我先生是交响乐团首席，他说这首曲子的频率最适合...

让让！羊水破了！穿制服的周晓雯突然从缴费队伍里弹出来，却仍不忘按下手机APP里的完成订单按钮。她冲锋时带起的风掀起了满地缴费单，那些飞舞的纸片像极了刘梅在高铁站见过的、被列车进站气流卷起的快餐盒。

护士王颖突然探进头：3号床，你丈夫刚发语音问...她模仿着男声的粗嗓门，要不要帮你在妈妈帮APP上预约月子中心？VIP套餐送新生儿抚触课。

告诉他...刘梅望着天花板不断震颤的LED灯管，那些闪烁的光点连成模糊的光轨，我要订能听见真正火车鸣笛的病房。监测仪突然切换成更急促的频率，哐当声密集如轮轨撞击，就像太原铁路局职工医院那种，产房窗户正对着编组场。

走廊尽头传来周晓雯的喊叫：系统给我派了急诊科的加急单！她的工牌在奔跑中翻转过来，背面贴着的产检排期表上，每个时间格都画着小小的闪电符号。实习生小林追出去喊：您的宫颈扩张评估报告还没拿！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胎心监护仪警报声打断。

见红！3号床见红了！王颖一把扯下口罩，橡胶手套按在呼叫铃上发出闷响。刘梅看见自己淡粉色指甲油的反光在耦合剂瓶上微微晃动，那颜色像极了被稀释的蜂蜜水。监测仪的声浪突然拔高成持续的长鸣，恍惚间她听见周晓雯在远处喊：坚持住！我这就去给您叫转运平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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