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阳光带着刚褪去的暑气,透过画室朝南的木格窗,在青灰色的地砖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林慧正握着一支兼毫笔在宣纸上晕染,笔尖的淡墨顺着纸纹缓缓铺开,像山间清晨尚未散尽的薄雾。案头的砚台里,宿墨还留着昨夜研磨的温度,空气中浮动着松烟墨特有的沉静香气,这是她熟悉了二十多年的味道,也是她赖以安心的底色。
手机在画室角落的旧木桌上震动起来,起初林慧并未在意。她正专注于调整山石的皴法,笔锋时而侧锋横扫,时而逆锋顿挫,要表现出太行山石的苍劲质感,每一笔都得拿捏得恰到好处。直到震动声执着地响了第三次,她才停下笔,指尖沾着的墨汁在素白的袖口留下一点淡痕。
“喂,您好。”她的声音带着刚沉浸创作的沙哑,随手将笔搁在笔洗里,清水瞬间被染成浅灰。
“请问是林慧女士吗?这里是中国国家美术馆藏品部。”电话那头的声音沉稳而正式,像带着美术馆展厅里特有的回响。
林慧的心猛地一跳,手里的手机差点滑落在地。她下意识地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我……我是林慧,请问您有什么事?”
“首先要恭喜您,经过我馆专家评审委员会的一致通过,您的作品《太行秋霁》已正式被国家美术馆收藏。我们致电是想与您确认作品交接的相关事宜,同时向您发出收藏证书颁发仪式的邀请。”
“太行秋霁”四个字像一串惊雷在林慧耳边炸开。那是她去年在太行山区住了整整一个月完成的作品,画中既有雨后初晴的通透,又有秋山红叶的绚烂,更藏着她对家乡山水的无限眷恋。挂了电话,她站在原地愣了足足三分钟,画室里静得能听到窗外梧桐叶飘落的声音。直到笔洗里的毛笔因为浸泡过久,笔毛微微散开,她才猛地回过神来,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
“阿林!阿林!”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出画室,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正在厨房准备午饭的阿林听到喊声,手里的锅铲都来不及放下,快步迎了出来。
“怎么了慧慧?摔着了?”阿林看着她满脸泪痕的样子,紧张地上前扶住她的胳膊,目光在她身上仔细打量。他的手掌带着刚握过铁锅的温度,粗糙却温暖,让林慧瞬间找到了支撑。
“不是……不是……”林慧哽咽着,抓住阿林的衣袖,“国家美术馆……他们说……《太行秋霁》被收藏了!”
阿林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上瞬间绽开灿烂的笑容。他一把将林慧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真的?太好了!慧慧,我就知道你可以!”他的声音也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下巴抵在林慧的发顶,能闻到她发丝间混着墨香的味道。
林慧靠在阿林的怀里,眼泪越流越凶,却不是因为难过。二十多年的笔墨耕耘,那些在画室里熬过的漫漫长夜,那些因为创作瓶颈而崩溃的瞬间,那些被人质疑“画画能当饭吃吗”的时刻,在这一刻都有了最圆满的答案。她像个孩子一样,在阿林的怀里哭了又笑,笑了又哭,嘴里反复念叨着:“我从来没想过……真的从来没想过……”
阿林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小时候受了委屈的女儿。“我早就说过,你的画里有东西,有别人没有的魂儿。国家美术馆的专家都看出来了,这是实至名归。”他松开林慧,捧着她的脸,用指腹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别哭了,该高兴才对。妈要是知道了,肯定要做一桌子你爱吃的菜。”
提到母亲,林慧的情绪才稍稍平复。她吸了吸鼻子,看着阿林沾满面粉的围裙,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是在做什么?弄得一身都是。”
“想着你最近赶稿辛苦,给你做豆沙包呢,你最爱吃的那种,豆沙是我昨天特意去早市买的红小豆煮的。”阿林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光顾着出来,火还开着呢。”
两人急忙冲进厨房,锅里的水已经烧得半开,冒着细小的气泡。阿林赶紧关小火,林慧则拿起抹布,细心地擦去他围裙上的面粉。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照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温馨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对了,得赶紧给妈打个电话。”林慧拿起手机,手指还在微微颤抖。电话很快被接通,母亲的声音带着熟悉的亲切:“慧慧啊,今天怎么想起给妈打电话了?是不是又忘了吃午饭?”
“妈,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林慧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我的画,《太行秋霁》,被国家美术馆收藏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母亲激动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真的?慧慧,你没骗妈吧?那可是国家美术馆啊!”
“是真的妈,美术馆的人刚给我打电话确认了,还要给我发收藏证书呢。”林慧的声音也跟着软下来,“这都要谢谢您和我爸,小时候要是你们不支持我学画,我也走不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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