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出租屋时,已经快十一点了。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阿林的脚步 “啪” 地亮起,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布满污渍的台阶,墙壁上贴着的小广告层层叠叠,边角卷起,像极了他此刻褶皱不平的心。最上层是刚贴上不久的搬家公司广告,鲜红的字体刺得人眼睛发疼,下面压着早已褪色的疏通下水道、上门开锁的小纸片,还有几张被撕到只剩边角的租房启事,露出 “押一付三” 的残缺字样。
他扶着墙沿往上走,楼梯扶手积着薄薄一层灰,指腹蹭过就是一道白印。三楼转角处堆着邻居家废弃的婴儿车,车轮早就没了气,金属骨架上锈迹斑斑,每次经过都得侧着身子。今天不知是谁又扔了个破纸箱在旁边,他没留神踢到了边角,发出 “哗啦” 一声轻响,惊得声控灯晃了晃,差点熄灭。
掏出钥匙时,阿林的手指顿了顿。裤兜里的钥匙串磨得慌,那是去年林慧给他配的,上面挂着个小小的海绵宝宝挂件,还是女儿幼儿园手工课做的,边缘的胶水早就干了,绒布也起了球。他把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好几圈才打开那扇老旧的木门 —— 锁芯早就坏了,上个月房东来看过,说换个锁芯要五十块,阿林没舍得,每次开门都要费很大的劲,钥匙在锁孔里 “咔嗒咔嗒” 转得人心烦,像在反复撕扯着他紧绷的神经。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青菜香扑面而来,混着米饭的软糯气息,瞬间驱散了他满身的疲惫。厨房的灯还亮着,那是一盏只有 15 瓦的节能灯,是去年双十一凑单买的,当时林慧还念叨着 “瓦数小省电,就是亮度差了点”。此刻这微弱却温暖的光线,在漆黑的屋子里划出一片明亮的角落,连空气中浮动的尘埃都看得清清楚楚。
妻子林慧正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摘菜,那凳子还是刚搬来的时候在旧货市场淘的,凳面有些歪,她坐着的时候得微微侧身才稳当。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作服,那是她在电子厂上班的工服,领口磨出了毛边,袖口还补着一块颜色相近的布料,是她自己用缝纫机缝的。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用一根黑色的皮筋扎着,皮筋上的装饰珠早就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橡胶圈。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被灯光照得有些发白,鬓角处还藏着几根显眼的银丝,阿林记得去年还没这么多。
听到开门声,她抬头看了一眼,眼神里带着掩不住的疲惫,眼窝有些凹陷,眼下的青黑重得像涂了墨,却没有一丝责备:“怎么才回来?”
阿林换鞋的动作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敢看她的眼睛,含糊地应道:“工头临时加了点活,耽误了会儿。” 他把沾满水泥灰的工装外套脱下来,挂在门后的挂钩上,那挂钩是他自己钉的,歪歪扭扭的,上面还挂着林慧的围巾和女儿的小外套。外套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落在地板的裂缝里,那地板早就翘起来好几块,下雨天还会渗水,他们用旧报纸垫了一层又一层,却还是挡不住潮气。
“饿了吧?我把菜炒了就开饭。” 林慧低下头继续摘菜,手指灵活地掐掉青菜根上的泥土,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绿色,那是下午在菜市场挑菜时蹭上的。她面前的塑料盆里装着满满一盆青菜,叶子水灵灵的,是傍晚菜市场快收摊时买的,摊主看她经常光顾,便宜了五毛钱。旁边还放着一小撮肉丝,用保鲜膜包着,是昨天女儿生日剩下的,林慧一直舍不得吃,说要留着给阿林补补。
阿林走到厨房门口,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厨房很小,只能容得下一个人转身,墙壁上贴着的瓷砖掉了好几块,露出里面斑驳的水泥墙。灶台上摆着一个小小的煤气罐,是那种最迷你的型号,每次换气都要扛着上三楼,阿林总说自己来,林慧却趁他上班的时候偷偷换过两次,回来还骗他说是房东帮忙换的。
“今天工地上还好吧?没磕着碰着吧?” 林慧一边问,一边把摘好的青菜放进水盆里洗,水流细细的,是她特意调小的,怕浪费水。自来水龙头有点漏水,滴滴答答的,下面接了个塑料桶,桶里的水已经快满了,明天可以用来冲厕所。
“挺好的,就是有点累。” 阿林的声音闷闷的,他不敢告诉林慧,今天在工地上差点出事。下午搬钢筋的时候,脚下的跳板突然晃了一下,他整个人摔在地上,钢筋擦着胳膊肘过去,划了道长长的口子,流了不少血。他怕林慧担心,用创可贴贴了好几层,回来的路上一直用袖子盖着,这会儿胳膊肘还隐隐作痛。
林慧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的胳膊上:“胳膊怎么了?一直捂着。”
阿林心里一紧,赶紧把袖子往下拽了拽,强装镇定地说:“没事,就是碰了一下,不疼。”
林慧没再追问,只是叹了口气,把洗好的青菜捞出来,沥干水放进盘子里。“锅里还炖着汤,是昨天剩下的骨头,我加了点萝卜,你喝点暖暖身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煤气灶,蓝色的火苗 “噗” 地窜了起来,映得她的脸格外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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