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零七分,第三会议室里的空气像被抽走了一半,沉闷得让人胸口发紧。靠窗的实习生林小满捏着笔的指节泛白,笔尖在笔记本上划出几道歪斜的痕迹,她偷偷抬眼,瞥见对面的部门经理张姐正对着手机屏幕上的业绩报表频频皱眉,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 “嗒、嗒” 的轻响 —— 那是她焦虑时的老习惯。旁边的技术部老周则端着保温杯,嘴唇贴在杯口却没喝,眼神飘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像是在盘算着什么,又像是早已心不在焉。几句关于下周项目进度的交谈碎碎地飘在空气里,声音轻得像怕惊动了什么,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疲惫和不安。
就在这时,“吱呀 ——”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突然炸开,像一把生锈的铁锯狠狠划在木板上。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僵住,谈话声戛然而止,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会议室那扇深棕色的实木门。门被缓缓推开,行政总监马修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一身熨烫得一丝不苟的深灰色西装,领带系得严严实实,平日里总是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今天却有些凌乱,额前几缕发丝垂了下来,遮住了他一半的眼神。但那眼神扫过会议室时,依旧带着惯有的冷硬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怀里抱着的东西 —— 一把半旧的机械键盘。键盘的塑料外壳早已失去了原本的光泽,边缘泛黄得厉害,像是被岁月浸泡过的旧报纸,有些地方甚至还出现了细小的裂纹。茶褐色的键帽上蒙着一层厚厚的油光,显然是被人长期使用、却极少清洁的样子,阳光斜照过去,能清晰地看到键帽缝隙里卡着的饼干碎屑,还有几处不知是咖啡渍还是茶渍的深色印记,在冷白的日光灯下显得格外刺眼。
“总监。” 张姐率先站起身,声音有些干涩,她的目光落在那把键盘上,瞳孔微微收缩。会议室里的其他人也陆续站起来,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谁都知道,这把看起来不起眼的旧键盘,就是公司里传说中的 “裁员工具”—— 每次马修抱着它出现在会议室,就意味着有部门要面临裁员,而这一次,看他径直走向主位的架势,恐怕波及的人数不会少,三十人的名单早已在高层流传,此刻正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马修没有说话,只是将怀里的键盘轻轻放在会议桌正中央,键盘与桌面接触时发出 “咚” 的一声闷响,像是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他拉过椅子坐下,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会议室里只剩下空调出风口微弱的 “呼呼” 声,和那把旧键盘上的饼干碎屑一起,无声地诉说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各位,” 马修清了清嗓子,喉结在松弛的颈纹里上下滚动了一下,那道凸起的弧度像是在艰难地吞咽着什么。他抬起右手,准备比划的动作却顿了顿 —— 食指指甲缝里还沾着昨天团建时的烧烤酱,褐色的印子嵌在泛白的指腹上,和他一身精致的西装格格不入,格外扎眼。他不自然地蜷了蜷手指,试图遮住那抹狼狈,“董事会认为,传统的书面通知裁员方式缺乏... 仪式感,也少了点‘公平随机性’。”
说到这里,他刻意停顿了两秒,目光扫过会议室里一张张紧绷的脸,把 “公平随机性” 五个字咬得格外重,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仿佛这样就能给这荒唐的规则镀上一层合理的外衣。“所以这次决定用键盘抽签 —— 每个人按顺序来,按下回车键,屏幕显示‘留存’就留下,显示‘优化’... 就按流程办理离职。” 他说完,伸手拍了拍桌中央的旧键盘,键帽发出 “咔哒” 一声轻响,像是在为这场闹剧敲下开场的信号。
话音刚落,会议室后排突然传来 “嗤” 的一声短促冷笑,清脆得像冰块狠狠砸在玻璃上,瞬间打破了凝滞的沉默。测试组的王磊猛地从文件堆里抬起头,额前的碎发被他烦躁地扒到一边,嘴角勾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弧度。他手里的圆珠笔被捏得指节发白,笔尖狠狠戳着摊开的记事本,蓝色墨水在纸上洇出一个个深圆的蓝点,密密麻麻地铺在 “项目测试报告” 几个字周围,像极了止不住的泪痕。
“所以现在我们要靠敲一个不知道被谁摸过几百遍、还卡着饼干渣的键盘决定谁滚蛋?” 王磊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已久的怒火,“这他妈比菜市场抽生死签还儿戏!” 他把圆珠笔狠狠一扔,笔杆在光滑的会议桌上 “咕噜噜” 滚了两圈,“啪” 地撞到桌腿停下,笔帽都弹飞了出去。“上个月为了赶项目上线,我们组连续熬了三个通宵测系统漏洞,那时候怎么不说要‘仪式感’?怎么不说要‘公平’?现在公司要裁人了,倒想起玩这些花里胡哨的花样了!” 他越说越激动,胸膛剧烈起伏着,桌前的文件被他粗重的呼吸吹得微微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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