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墨蓝色的天幕还未被晨光撕开一道缝隙,整个病房像是被裹在一层柔软的绒布的里,连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都放轻了脚步。唯有监护仪规律的 “滴答 —— 滴答 ——” 声,像一枚小巧的银质锤子,不急不缓地敲打着凝滞的空气,每一声都在空荡的房间里漾开细微的回音,将寂静衬得愈发清晰。
阿林的眼皮动了动,像两片被晨露沾湿的蝶翼,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掀开。混沌的意识如同沉在水底的石子,慢慢从模糊的梦境里浮上来,先是捕捉到监护仪熟悉的声响,接着才聚焦到眼前的景象 —— 白色的天花板,挂着输液瓶的金属支架,还有枕边那个静静躺着的三阶魔方。
那是他去年生日时,妹妹攒了半个月零花钱买的。此刻魔方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哑光,阿林抬起手,指尖刚碰到塑料表面,就传来一阵熟悉的温润触感,像是握住了一块被人反复摩挲过的暖玉。他的手指轻轻划过魔方的棱角,那里早已没有了新玩具的锋利,每一条边都被磨得圆润光滑,近乎透明,阳光若能透进来,大概能看到里面隐约的塑料纹理。
“跟老家门框上的木纹一模一样啊。” 阿林轻声呢喃,指尖在棱角上停顿了片刻。他想起小时候总爱趴在老家的木门边,用手掌反复蹭着门框上被几代人摸出包浆的木纹,那种温润的触感,和此刻指尖下的魔方惊人地相似。
“醒啦?”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穿着粉色护士服的小周端着托盘走进来,看到阿林睁着眼睛,脸上立刻露出温柔的笑意,“今天醒得挺早,要不要喝点水?”
阿林转过头,看向小周,嘴角微微上扬:“周姐,你早啊。” 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刚说完就轻轻咳嗽了两声。
小周快步走到床边,放下托盘,先伸手试了试阿林的额头,又看了一眼监护仪上的数据,放心地舒了口气:“体温正常,心率也挺稳。昨晚是不是又玩魔方了?我查房的时候还看见你攥着它呢。”
阿林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魔方,指尖无意识地转动了一下,发出轻微的 “咔嗒” 声。“睡不着的时候就转一会儿,转着转着心里就静了。” 他顿了顿,眼神落在魔方磨得发亮的棱角上,语气里带着一丝怀念,“你看这棱角,都快被我磨透了,跟我老家门框上的木纹一样,都是摸了好多年才有的样子。”
小周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魔方,忍不住笑了:“可不是嘛,刚给你拿来的时候还是崭新的,现在都快成‘老古董’了。不过这样挺好,一看就是有感情的物件。” 她拿起托盘里的水杯,兑了点温水,递到阿林嘴边,“来,先喝口水润润嗓子,等会儿医生来查房,要是看到你状态这么好,肯定也高兴。”
阿林顺从地喝了几口温水,喉咙里的干涩感缓解了不少。他重新握住魔方,指尖刚要再次转动,邻床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紧接着,老张略带沙哑的声音就飘了过来:“又玩你那宝贝魔方呢?”
阿林抬眼望去,只见老张正用胳膊撑着身子,慢慢从枕头上支起来,头发还乱糟糟地翘着几缕,眼角带着没睡醒的红血丝,声音里满是刚醒的慵懒。“天天这么早,不困啊?” 老张一边说,一边伸手揉了揉眼睛,另一只手还下意识地拽了拽盖在身上的薄被。
阿林的手指没停,魔方在他掌心灵活地转动着,每一次色块拼接,都伴随着细微又清脆的 “咔嗒” 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分明。“习惯了,” 他轻声回应,目光落在魔方不断变化的色块上,语气里带着几分释然,“小时候在老家,天不亮就得起来帮工。那会儿我爹种了两亩菜地,每天凌晨四点多就得去摘新鲜的菜,再拉到镇上的早市去卖。我从十岁起就跟着他,拎着菜篮子跟在后面跑,时间长了,就算现在躺久了,到点也还是睡不着。”
老张听着,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都挤出了泪,他晃了晃脑袋,似乎想让自己更清醒些:“这玩意儿有什么好玩的?几个破塑料块儿,转来转去也还是那模样,我看你转来转去都半个月了,也没见转出什么新花样。” 说罢,他还伸手指了指阿林手里的魔方,眼神里带着几分不解。
阿林闻言,停下了转动的手指,将魔方轻轻举到窗边 —— 此刻东方的天幕已经泛起了淡淡的鱼肚白,一缕微弱的晨光正透过玻璃斜射进来,落在魔方磨得透明的棱角上,折射出细碎又温暖的光斑,像撒了一把星星在上面。“您看这些棱角,” 他的声音突然轻快起来,眼睛里也泛起了光,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往事,“像不像村口老槐树下的石凳?那石凳可有年头了,我记事的时候就有,表面被人坐得光滑发亮,边角也跟这魔方一样,圆滚滚的没有一点棱角。夏天的时候,村里人都爱坐在那儿乘凉,我爹收工回来,还会把我抱到石凳上,给我讲他年轻时候去城里打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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