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昌皇宫的这段日子里,司马懿如同一个最高明的棋手,冷眼旁观,落子无声。他仔细观察着刘协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看似随意的话语,以及对自己建议那几乎毫无保留的采纳。他反复试探,步步为营,最终得出了一个确凿无疑的结论——这位年轻的天子,在经历了长期的压抑和最近的“计划”鼓舞后,已经对自己产生了近乎盲目的信任和依赖。
“火候到了。”司马懿在心中默念。他知道,仅仅依靠董承联络的那些忠臣和少数不得志的将领,力量还远远不够。想要撬动曹操这座大山,必须借助更庞大、更根深蒂固的力量。而河内司马家,就是他手中最重要,也最隐秘的一张牌。
这一日,他利用身为“文士”可以相对自由出入宫禁藏书阁的便利,寻了个僻静角落,屏退旁人,展开一方素帛,研墨润笔。他的动作从容不迫,眼神却锐利如鹰。
他没有丝毫犹豫,笔走龙蛇,用只有司马家核心成员才能完全理解的隐语,写下了一封决定家族未来数十年命运的家书。
信中的核心意思,被他以精炼而冷酷的文字勾勒出来:
“族长安鉴:
许昌局势已明,天子虽困,然名分大义在手,此乃世间最锋锐之器。曹氏虽强,然其势如烈火烹油,北有刘锦虎视,南有孙刘掣肘,根基未固,破绽已显。
吾观陛下,非庸碌之辈,忍辱负重,其志不小。懿已得其信重,参赞枢机。
当此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家族未来,在此一搏。
传令各方:即日起,动用一切可动用之资源、人脉、暗线,无条件、不遗余力,于暗处支持天子刘协。资金、情报、乃至死士,皆需暗中输往许昌,听我调遣。此事关乎家族百年兴衰,务须隐秘,慎之又慎!
切记,我等所助者,非仅一人,乃‘汉室’二字,乃我司马家未来之‘从龙之功’!
—— 懿 手书”
他没有在信中提及自己的具体计划,也没有透露刘协的“自污”之策,只点明了最关键的趋势和决策。他相信,以父亲司马防和家族长老们的智慧,自然能明白这其中蕴含的巨大风险与……更加巨大的回报。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轻轻吹干墨迹,将素帛仔细卷好,用特殊的手法封入一个看似普通的竹筒内。他早已通过安插在文士中的司马家眼线,建立了一条极其隐秘的传递渠道。
将这封重若千斤的家书交给心腹,看着其消失在宫墙的阴影中,司马懿负手而立,望向北方河内郡的方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细长的眼睛深处,燃烧着名为野心的火焰。
他知道,这封信一旦抵达家族,便意味着司马家这艘大船,将正式偏离原本可能的中立或观望航线,义无反顾地驶入这场争夺天下的惊涛骇浪之中。他不仅要利用刘协来对付曹操、刘锦,也要借助这次机会,将司马家的势力,更深、更牢地扎根于未来的权力核心。
落子,无悔。
河内郡,温县,司马府邸。当家主司马防接到那封由秘密渠道辗转送达的家书时,他的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当他确认笔迹确属次子司马懿,并解读出信中隐语所传达的信息后,这位素来沉稳持重的老人,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与决断。
“好!好!好!”司马防连道三声好,紧攥着信帛,对围拢过来的家族核心成员道,“天佑我司马氏!仲达无恙,且已在许昌立足,深得陛下信重!”
他环视众人,语气斩钉截铁:“仲达看得清楚!如今天下,曹氏看似强盛,然其根基未稳,强敌环伺。天子虽弱,然大义名分仍在!此正乃我司马家千载难逢之机!传我命令:家族资源,倾力而动!依照仲达之计,不惜一切代价,于暗处支持天子!”
一道无声的命令,从这座古老的宅邸发出,沿着司马家经营数百年形成的、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络,迅速传向四面八方。这个沉寂已久的顶级世家,如同一位从漫长冬眠中苏醒的巨兽,开始悄然调动它那深藏于地下的庞大力量。
接下来的日子里,通往许昌的各条官道、水路,似乎比往常更加繁忙了一些。商队、游学的士子、探亲的访客、寻医的问药者……形形色色的人流中,悄然混入了一些看似普通,实则眼神锐利、行动有素的身影。
他们或许扮作贩卖丝绸的商贾,车队中却藏着精于计算的账房和身手矫健的护卫;或许扮作投亲靠友的落魄文人,行囊中却有着足以引起某些人兴趣的“古籍珍本”或“名家字画”;或许扮作云游四方的郎中,药箱底层却藏着联络用的信物和应急的金饼。
这些人,大多持有司马家特制的、看似普通却内有乾坤的身份凭证。他们通过不同的渠道,利用司马家多年来在各地官府中埋下的“钉子”,巧妙地避开了过于严苛的盘查,如同涓涓细流,无声无息地汇入了许昌这座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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