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晨光斜斜地透过雕花窗棂,落在金砖地面上,映得殿内盘龙柱的鳞甲泛着冷金光泽。殿外铜钟刚敲过七响,余音还绕着梁木没散,文武百官已按品级站定,朝服的丝绸摩擦声、朝珠碰撞的细碎响,在寂静里织成层薄薄的紧张 —— 谁都知道,今日召集群臣,是为太后昨日口中 “关乎先帝旧事的要紧事”,而沈惊鸿立在殿角,怀里那只紫檀木盒沉甸甸的,更让人心头悬着块石头。
太后坐在凤椅上,玉如意的顶端轻轻磕着扶手,一声一声,像敲在众人的心尖上。她目光扫过殿内,声音平静却裹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日召诸位来,是为天启二十三年沈毅案。昨日沈惊鸿呈上先帝时期的‘蚀骨教扶持名录’,诸位先传阅,再议是非。”
内侍捧着木盒上前时,前排的户部尚书王大人先伸出手,指尖刚触到名册封皮就皱了眉 —— 纸页泛着陈年的黄,“蚀骨教扶持名录” 七个字是先帝的亲笔,笔锋里那股熟悉的劲,他当年在奏折上见了无数次。越往后翻,他的脸色越沉,读到 “令巫玄除沈毅” 那行时,手竟微微发颤,声音也带了点虚:“这…… 字迹是先帝的,玉玺印也没错,可…… 先帝怎会扶持邪教?”
“王大人再看看这个。” 萧玦从怀中取出本蓝布封皮的册子,递过去时,封皮上 “天启二十三年南疆人口册” 的字迹还清晰。“太仆寺存档的人口记录,黑木林附近三百六十人失踪,都记成了‘逃荒’,” 他指着其中一页,“您看这日期,正好能跟名册里‘每月送蛊饵三十人’对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殿内顿时起了骚动,右都御史李大人往前挪了步,花白的胡须抖得厉害:“太后!此事关乎先帝声誉,不能凭一本名册、一本人口册就定案!沈毅当年通敌的嫌疑是有实据的,卷宗里还存着他跟巫王殿使者的书信,怎可因一本来历不明的册子就翻案?”
“李大人说名册来历不明?” 沈惊鸿往前迈了步,玄色官袍在晨光里挺括如松。她从怀中摸出只小木盒,打开时,里面躺着枚青玉印章,刻着 “沈毅之印” 四个字。“这是先父的私印,” 她声音清亮,“名册里夹的残纸地图,跟先父查案笔记上的印记严丝合缝,笔记里还存着先帝与巫玄往来的书信抄本,每本都盖了这印,李大人要不要看看?”
陈忠这时捧着叠泛黄的笔记上前,手指捏着纸页的边角,生怕碰碎了 —— 那些纸都脆了,是他藏了十二年的宝贝。“老奴是沈府旧人,” 他声音带着哽咽,膝盖在丹墀下微微弯着,“当年亲眼见沈大人抄这些书信,每抄完一本就盖印,怕原件被人毁了。这些笔记,老奴藏了十二年,就是盼着今日能还沈大人一个清白。求太后、求陛下,为沈大人,也为那些被当成‘蛊饵’的百姓,讨个公道!”
老秦扛着红布裹着的东西走到殿中央,红布一掀,玄铁破蛊锤和青铜碎片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老夫是打铁的,当年在南疆见过镇蛊司的手艺,” 他指着青铜碎片,“这是前朝镇蛊司的‘地支蛊管’,跟先帝时期养蛊鼎的材质一模一样;这破蛊锤,就是用来砸那鼎的!” 他的声音响得震耳朵,“先帝用前朝工艺养蛊虫害百姓,诸位大人看看这些,还能说名册是假的?”
小虎也跟着上前,手里攥着个布包,递到内侍面前时,手还微微抖着:“晚辈上个月在城郊乱葬岗,亲眼见蚀骨教的人借坟养蛊,李阿福他们的尸身里,都有这样的蛊虫残体,跟名册里‘炼蛊王’的记载对得上!” 他声音里带着气,“那些百姓死得冤,不能连个说法都没有!”
殿内的骚动更大了,不少年轻臣子交头接耳,连原本站在李大人那边的几位老臣,也皱着眉翻笔记,神色松动。太后见状,玉如意重重敲了下扶手,殿内瞬间静下来:“诸位都看过证据了,还有异议吗?”
兵部尚书赵大人往前站了步,神色凝重:“太后,臣也觉得沈毅案有冤情,可此事关乎先帝颜面,若公开平反,恐动摇民心。不如私下为沈府恢复名誉,再把蚀骨教的余党清了,这样也算两全。”
“赵大人此言差矣!” 沈惊鸿立刻反驳,声音里带着点急,却没失了分寸,“若为了‘顾全颜面’就把真相藏起来,那些被冤杀的百姓、被污蔑的忠良,岂不是永远没机会昭雪?先帝有错,更该正视,不是遮掩!只有把真相说出来,百姓才能安心,后世才会知道,天启的朝堂容得下正义,容得下冤屈平反!”
太后眼里闪过丝赞许,看向殿角的皇帝 —— 自议事开始,皇帝就坐在龙椅上没说话,手指反复摩挲着扶手的木纹。此刻听到沈惊鸿的话,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几分疲惫:“母后,沈卿说的有道理,可…… 先帝是朕的父亲,若公开他的过错,天下人会怎么看皇室?”
“皇儿,” 太后的声音温和却坚定,“先帝在位时也励精图治过,可错事就是错事,遮掩只会错上加错。沈毅是忠臣,三百六十个百姓是无辜的,他们的冤屈若不能昭雪,才是皇室的耻辱,才会失了民心。今日议这事,不是为了诋毁先帝,是为了还无辜人公道,为了让天启的朝堂,再没有冤假错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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