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京郊时,中军大营的灯盏次第亮起,昏黄的光透过帐篷缝隙,在地上投出细碎的光斑。沈惊鸿坐在案前,指尖捏着那块羊脂白玉佩,玉佩上的 “沈” 字被摩挲得发亮 —— 方才从北崖洞密道捡到它时,玉缝里还嵌着点暗红的土,像极了当年父亲下葬时,她亲手撒在坟头的那捧。帐篷外传来禁军巡逻的脚步声,“笃笃” 地敲在石板上,却压不住她胸腔里翻涌的情绪,连呼吸都带着发紧的疼。
“小姐,该去诏狱了。” 陈忠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带着刻意放轻的谨慎。他手里提着个食盒,里面是刚温好的粥,知道沈惊鸿从围剿回来就没吃东西,却也明白,此刻能让她放下玉佩的,只有诏狱里那个俘虏 —— 北崖洞抓来的罗煞副手,姓周,是蚀骨教的 “蛊师”,据说跟着罗煞十几年,最清楚教里的秘辛。
沈惊鸿深吸一口气,将玉佩塞进贴身处,那里还藏着父亲的《南疆蛊案笔记》,玉佩贴着书页,像是能感受到父亲残留的温度。她起身时,不小心碰倒了案上的地形图,纸页散开,上面东路邪窟的位置旁,老秦画了个小小的 “√”,旁边注着 “救百姓七人,无伤亡”—— 这些鲜活的数字,像一根针,扎醒了她的沉浸:不能只陷在家族的旧痛里,还有更多真相要查,更多百姓要护。
“走吧。” 她掀开帐帘,夜风带着秋日的凉意扑面而来,吹得她玄色官袍的下摆轻轻晃。萧玦正站在帐外的槐树下,手里握着一盏灯笼,灯光映在他眼底,像揉了碎星:“诏狱那边我已打过招呼,周蛊师嘴硬,上午审了两个时辰,只肯说些无关痛痒的话。你若要审,我陪你去 —— 诏狱阴寒,你身子刚缓过来,别冻着。”
沈惊鸿点头,接过他递来的暖手炉,铜炉里的炭还热着,暖得指尖发颤。“萧玦,” 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风,“你说…… 这块玉佩,会不会是父亲当年被掳走时,故意留下的?” 萧玦脚步顿了顿,看向她贴身处的玉佩轮廓,语气沉得像深潭:“不管是不是,总能从周蛊师嘴里问出线索。沈卿,别急,真相不会跑。”
从大营到诏狱,要穿过半座京城。马车里,沈惊鸿没说话,只是反复摩挲着暖手炉上的缠枝纹 —— 这是萧玦母亲生前用的暖炉,他说带着 “能安神”。车窗外闪过熟悉的街巷,药肆街的灯笼还亮着,李掌柜的铺子门口,挂着新扎的艾草束,是老秦上午特意送过去的,说能防蛊虫。突然,马车停了下来,车夫在外头低声说:“大人,有位老妇人拦路,说要谢您。”
沈惊鸿掀开车帘,见是上午从南河湾邪窟救出来的张婆婆,她手里提着个布包,里面是刚烙好的玉米饼,还冒着热气。“沈姑娘,老身等在这儿,就是想给您送点吃的。” 张婆婆的拐杖在地上敲了敲,眼神里满是感激,“上午忘了说,当年您父亲沈大人在南疆时,救过老身的儿子 —— 那年我儿子去南疆贩药材,被蛊虫咬了,是沈大人用草药救了他的命。没想到…… 没想到沈大人最后竟遭了那样的罪。”
这话像一道惊雷,炸得沈惊鸿耳边嗡嗡响。她攥紧暖手炉,指尖泛白:“张婆婆,您说…… 我父亲救过您儿子?是哪一年的事?” “二十年前啦,” 张婆婆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惋惜,“那年您父亲刚任南疆按察使,穿着青布袍,一点官架子都没有。他说‘行医者,救死扶伤;为官者,护民平安’,这话老身记了一辈子。”
“行医者,救死扶伤;为官者,护民平安”—— 父亲的话,隔着二十年的时光,从一个陌生老人口中说出,竟比任何证据都让沈惊鸿心酸。她接过布包,饼的温度透过布传来,烫得手心发暖:“张婆婆,谢谢您。我父亲若知道,您还记得他的话,定会高兴的。” 马车重新启动时,她回头望,见张婆婆还站在原地,对着马车的方向深深鞠躬,灯笼的光映着她的白发,像一束微弱却坚定的光。
诏狱的铁门 “吱呀” 一声打开,一股阴冷的潮气扑面而来,混着淡淡的血腥气。狱卒提着灯笼在前头引路,石阶上的青苔滑得让人发颤,墙壁上的烛火忽明忽暗,将影子拉得长长的,像无数只伸来的手。周蛊师被关在最深处的牢房里,手脚镣铐锁在石墙上,黑色的教袍上还沾着蛊卵的黏液,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见沈惊鸿进来,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又是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从我嘴里问出罗煞教主的下落,没门!”
沈惊鸿没急着开口,只是蹲在牢房外,从怀里取出那块玉佩,举到烛火下。玉佩的光透过玉质,映出细碎的纹路,是沈家独有的 “云纹缠枝”,当年父亲特意请工匠刻的,说 “沈家子孙,当如缠枝,坚韧不拔”。“你认识这个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利,“北崖洞密道里捡的,玉缝里的土,是南疆特有的红土 —— 罗煞从南疆来,你跟着他十几年,不可能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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