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垂在身侧的左手,指尖正无意识地摩挲着木斧的柄端。
那里有块被常年握持磨出的浅痕,纹路光滑温润,是无数次挥砍、格挡、生死相搏后留下的印记。
斧刃被素色手帕裹着,凉意透过布料渗进掌心,像一股清流,让他因推演而纷乱的思绪渐渐沉淀下来。
难的是如何找到那个“时机”。
对手必然是贵族精心挑选的狠角色,实力绝不在之前遇到的影魔之下,甚至可能更擅长防守与突袭。
对方一定会盯着他的“旧伤”打,会刻意拖慢节奏,用消耗战逼他在煎熬中暴露破绽。
要在这样的对手身上找到一击毙命的机会,比在流沙中寻针还要难上几分。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通道口透进的微光上。
那束光里浮着无数细小的尘埃,在空气里翻滚、沉浮,看似毫无章法,却藏着各自的轨迹。
就像他此刻的处境,看似被贵族的算计与角斗场的规则裹挟,却也藏着挣脱的可能。
——只要抓住那丝转瞬即逝的机会。
或许,可以先故意卖个更大的破绽。
他指尖在斧柄上轻轻顿了顿,脑海里浮现出第一个推演画面:
在对手发起猛攻时,他可以故意“力竭”倒地,让后背重重撞在角斗场的石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连咳几声,装作伤口崩裂的模样。
等对方以为胜券在握,放松警惕、俯身想补刀的瞬间,他再借着翻滚的力道,让木斧顺着刁钻的角度劈出去。
——同时引动灵力,让斧刃带起的水汽凝成薄冰,暂时冻住对方的关节,为这致命一击争取刹那的先机。
又或者,在缠斗中故意露出心口的空当,让对方的武器擦着衣襟划过,制造“濒死”的假象。
他可以顺势向后倒去,双目圆睁,嘴角溢出提前备好的、类似血迹的红浆,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已重伤。
等对方俯身查看、放松戒备的瞬间,左手引动藏在袖中的水箭,直刺对方的咽喉;
同时右手的木斧横扫,断绝对方所有退路,让对手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凌尘的指尖在斧柄那道浅痕上轻轻叩了叩,每一下都敲得精准而有力,发出“笃、笃”的细微闷响。
这些念头在他脑海里反复盘旋、碰撞,又一次次被他推翻、修正。
最终凝结成一个清晰的轮廓。
——关键在于“真”与“假”的糅合。
示弱要足够真,真到让对手、让高台上的贵族都深信不疑,以为他真的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反击要足够快,快到突破对方的反应极限,快到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这之间的分寸,得拿捏得比发丝还要精准,多一分则露馅,少一分则丧命。
他重新闭上眼睛,将这些推演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像在无形的沙盘上推演一场无声的战役。
每一个动作的角度、每一次呼吸的节奏、每一寸灵力的调动,都被他细化到极致。
木箱的凉意透过脊背渗进来,与体内悄然运转的灵力形成奇妙的平衡,让他的心神愈发沉静。
时机,总会来的。
他只需要等。
像潜伏在暗处的猎手,收敛所有气息,耐心等待猎物放松警惕、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而那柄看似普通的木斧,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他腿上,斧身被手帕裹着,却仿佛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与心跳。
它像一位沉默的战友,在等待一声令下,便要随他一同掀起惊涛骇浪,打破这场被精心编排的困局。
角落里的烛火猛地跳了跳,火星溅在积灰的木箱上,又很快熄灭。
昏黄的光将凌尘的影子在木箱壁上拉得又细又长,像根随时会折断的枯木。
他刚用粗麻绳将木斧牢牢系回腰间,斧鞘贴着脊背,传来熟悉的凉意,通道口就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不是护卫的重靴声,而是带着点慌张的轻响,还混着爪子刮擦石壁的“簌簌”声。
是鼠妖来了。
凌尘抬眼望去,只见小家伙缩着脖子,灰扑扑的皮毛上还沾着几块尘土,尾巴紧紧夹在后腿间,活像受惊的兔子。
它看见凌尘,先是飞快地往通道两侧瞟了瞟。
确认没有巡逻的护卫,才踮着后爪小步凑过来。
前爪紧张地攥着块皱巴巴的衣角,指节都泛了白:
“先、先生,该……该上场了。”
它的声音发颤,尖尖的耳尖耷拉着,眼神躲闪,像是有满肚子话想说,却又被什么堵住,咽了回去。
凌尘故意咳了两声,声音带着“虚弱”的沙哑:“知道了。”
他扶着冰冷的石壁慢慢站起身,膝盖故意往外侧弯了弯。
又猛地挺直,装作被伤痛牵扯的模样,身体踉跄了一下,差点撞在木箱上。
鼠妖见状,慌忙伸出前爪想去扶,爪子都快碰到他的胳膊了,却被凌尘轻轻推开。
——他的指尖刻意带着点颤意,力道很轻,像是连推人的力气都快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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