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
京师的天漏了个大窟窿。
冷风不要钱的往下灌。
兵部衙门的一纸公文,把一潭死水炸开了锅,整个京城都跟着晃荡。
春狩大典的流程,贴了出来。
识字的,不识字的,全扎堆扯淡。
茶馆的说书先生得了新活,唾沫横飞的分析各营出场顺序,把自己当成了运筹帷幄的大将军。
“听说了吗?魏国公他们给太子爷使坏呐!”
“何止是使坏,这是把脸伸过去让太子爷自己抽自己!”
消息传的飞快。
东宫的武学新军,被排在演习的最后一项。
压轴。
这词儿听着是好。
可搁在这事上,就是**裸的羞辱。
谁都门儿清,等京营十二团营的精锐挨个上场,威风耍了个遍,最后让太子那几百号童子军上去遛两圈。
那对比得多惨。
相形见绌都是夸奖。
怕是要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京城内外的大小赌坊,盘口开的飞起,几乎全押太子新军输的底裤都不剩。
毓庆宫,书房。
暖炉烧的再旺,空气里那股火药味也散不掉。
“殿下!欺人太甚!”
沈炼捏着抄录的公文,脖子都气红了。
“他们这是把咱们的脸扔地上踩!我这就去面圣,请陛下降旨,斥责他们!”
郭勇站在一旁,也是一身火气,拳头捏的嘎吱响。
朱见济坐在书案后头,手里盘着个玉佩,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接过那份公文,从头到尾扫了一遍。
目光落在武学新军,压轴演武那行字上,他脸上居然有了笑意。
“沈先生,别急。”
他放下公文,声音平的吓人。
“孤看,这个安排,很好。”
“很好?”
沈炼和郭勇都傻了,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他们想让孤压轴,是看得起孤。”
朱见济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外头光秃秃的院子。
“既然他们把最好的位置都给孤留好了,孤要是不唱一出好戏,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一片苦心?”
他转过身,眼睛里是一种让人心头发毛的兴奋。
“传孤的话,就说孤很满意这个安排。”
“告诉他们,孤会准时到场,检阅三军。”
他停了一下,那笑意更深了。
“他们想看戏,孤就给他们唱一出。”
“一出。。。前所未有的大戏。”
京郊,武学新军训练场。
寒风卷着沙土,刮在脸上刀割一样。
郭勇正在推行朱见济定的新操典,队列训练占了大头。
新兵们被要求走出一个人样,站出一棵松样。
这可捅了老兵油子的马蜂窝。
“花架子!全是些没卵用的花架子!”
一个声音在队伍里炸开,中气十足,带着沙场上才有的悍气。
说话的是个独眼老兵,叫钱老四,听说从土木堡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军中资历老,威望高。
他指着走正步的新兵,满脸都是不屑。
“上了战场,是靠刀子和血性活命,不是靠谁的步子走得齐!郭将军,你这套,糊弄新兵蛋子还行,想拿去跟京营那帮虎狼比划,纯属找死!”
这话一出,不少老兵跟着瞎起哄。
郭勇的脸黑了下来,刚要发火,脑子里闪过朱见济的脸。
他把火气摁下去,走到钱老四面前。
“钱老把总,你的勇武,郭某佩服。但殿下说过,时代变了。”
“狗屁的时代!”
钱老四一口浓痰吐在地上。
“老子只信手里的刀!”
“好。”
郭勇点头。
“既然如此,咱们就按军中的规矩办。你我各挑十人,不比走队列,就比沙场上的真本事。如何?”
“比就比!怕你不成!”
钱老四眼睛都亮了。
“不过,比试的内容,我来定。”
郭勇的嘴角扯了一下。
“看到三百步外那面山坡上的旗子了吗?一个时辰内,哪一方先把它夺下来,就算赢。”
钱老四和他挑的十个老兵,都是个人武艺高强的悍卒。
一声令下,嗷嗷叫着就朝山坡冲过去,活脱脱一群下山虎。
郭勇这边,他挑的十个武学学员,却没急着动。
他们飞快结成一个小队,三人持火铳在前压制,两人在两翼看护,剩下五人则顺着一条隐蔽的沟壑,悄悄摸了过去。
山坡上,钱老四的人冲的快,但乱七八糟,很快就在假想的火力下“死”了一片。
武学学员的小队,全程靠旗语和手势沟通,没有半句废话。
掩护。
突进。
交替前进。
整个过程快的像一道闪电。
结果没有半点悬念。
半个时辰不到,钱老四还在半山腰喘粗气,那面旗子已经被武学学员的小队拔了下来。
钱老四和他的人站在山坡下,看着山顶上那支军纪森严的小队,一个个都懵了。
他们输了。
输的稀里糊涂,但又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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