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书房,药味呛人。
钱老头最后那句绝望的质问,还悬在半空,跟条绳子似的,勒着每个人的喉咙。
朱见济一夜没睡。
他没发火。
也没咆哮。
他就那么坐着,盯着一根快要烧完的蜡烛。
那张嫩脸,静的吓人。
小禄子跟在旁边,腿肚子都在哆嗦。
这平静下面压着的,是能把整个京城都烧成灰的火山。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朱见济站了起来,换上崭新的太子常服,走出了书房。
“殿下,您要去哪?”
小禄子赶紧跟上。
“上朝。”
朱见济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任何情绪。
奉天殿。
今儿的早朝,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文武百官杵在那,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
昨天宣武门大街上的“意外”,已经传遍了。
格物院的头牌匠师,太子爷手里的红人,被人当街撞断了腿。
这事不简单,背后是太子和那帮老勋贵的新一轮过招。
所有人都在等。
等着看这位手段出了名狠的太子爷,要掀起多大的风浪。
可朱见济走上大殿,脸上却挂着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照着流程听各部奏报,甚至还跟户部尚书聊了几句漕运的事。
所有人都以为这事要被轻轻放过的时候,朱见济突然开了口。
“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龙椅上的朱祁钰心里咯噔一下,脸上没动。
“讲。”
“儿臣创办武学,至今已有几月。第一期学员也算小有所成。”
朱见济躬身,态度谦卑。
“儿臣以为,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察。武学学员终究是纸上谈兵,得用实战磨砺,才能成器。”
他这话一出,于谦等人都点了头。
话没问题。
“所以。”
朱见D顿了顿,视线扫过武将勋贵前头的魏国公徐承宗。
“儿臣恳请父皇,恩准武学与京营,举行一场公开的对抗演习。”
演习?
魏国公徐承宗的眼皮跳了一下,心里全是冷笑。
一个黄毛小子,想借京营的威风,给他那帮娃娃兵脸上贴金?
“哦?”
朱祁钰来了兴致。
“你想如何演习?”
朱见济的笑意更浓了,甚至带上了几分九岁孩子才有的“天真”。
“京营是我大明精锐,战功赫赫。武学刚开,不敢乱来。儿臣想,就由武学第一期学员五十人,对抗一支五百人的京营步兵营。点到为止,权当是让学员们开开眼,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百战精锐。”
五十对五百?
这话一出,奉天殿里嗡的一声,炸了。
“噗嗤!”
一个年轻武将没憋住,笑出了声,又赶紧用手捂住嘴,脸涨的通红。
魏国公徐承宗竟然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看朱见济的表情,就跟看一个白痴。
五十人打五百人?
这是疯了还是傻了?
就算那五十人是天兵,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他们淹死!
羞辱!
这小子,是想用演习的名义,主动凑上来挨顿毒打,然后好哭诉自己的人被欺负了,去博同情?
徐承宗一下就“想通”了,心里踏实了。
他走出队列,一脸“诚恳”的冲朱祁钰拱手。
“陛下,太子殿下有此磨砺新军之心,乃国之幸事。臣以为,此议甚好!我京营的将士,也定会手下留情,点到为止,绝不伤了武学学员们。”
他特意加重了“手下留情”四个字,那股子嘲讽味,谁都闻的出来。
“臣等附议!”
他身后的老勋贵们,一个个跟闻着血腥味的狼似的,全都站了出来。
这是太子爷自己把脸伸过来让打。
不打白不打!
他们要借这个机会,把那个什么狗屁武学,一脚踩进泥里,让全天下都看看,谁才是大明军队真正的主子!
朱祁钰看着底下那群各怀鬼胎的臣子,又看看自己儿子那张胸有成竹的脸,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大笑一声。
“好!既然众卿都有此意,那便依太子所言。三日后,于京郊大营,举行演习!朕与百官,亲往观之!”
三日后,京郊演习场。
秋高气爽,旗子呼啦啦的响。
消息早传遍了京城。
太子爷的武学要跟京营干一架,五十人打五百人!
京城各大赌场连夜开出盘口,京营胜,一赔一。武学胜,一赔一百!
即使这样,买武学赢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演习场上,人山人海,皇帝百官全坐在观礼台,四周全是看热闹的百姓。
场子东边,是京营的五百人步兵营。
他们排着松松垮垮的方阵,盔甲亮的晃眼,看上去气势汹汹。
领军的将领,正是那天在街头找茬的百户张虎,此刻他官升一级,成了千户,脸上的得意和轻蔑藏都藏不住。
在他看来,这不是演习。
是单方面的吊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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