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
夜色漆黑。
整个八闽大地都被这浓的化不开的黑给吞了。
长乐县。
吴江村。
林氏宗祠。
这里是长乐县最大的士绅豪族,林家的根。
宗祠里灯火通明。
酒气熏天。
正厅里,摆了十几桌酒席。
山珍海味,流水一样的端上来。
林家族长林振南,人称林半城。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留着山羊胡,正红光满面的举着酒杯。
“诸位,诸位!”
他得意洋洋的扫过满堂宾客。
这些人,都是长乐县有头有脸的“乡贤”。
在那份已经被烧掉的清单上,个个名列前茅。
“老夫今日,敬各位一杯!”
他一口喝干杯里的三十年女儿红,脸上的褶子笑的稀烂。
“这一杯,是给咱们自己贺喜!”
“贺咱们,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耍的团团转!”
“哈哈哈哈!林族长说的是!妙啊!”
一个脑满肠肥的胖员外拍着桌子,笑的浑身肥肉乱晃。
“哪小太子,还以为靠着一份狗屁清单,就能把咱们在长乐县连根拔起?”
“他也不打听打听,这长乐,姓朱还是姓林!”
“没错!他烧了清单,以为咱们就怕了?天大的笑话!”
另一个尖嘴猴腮的士绅跟着叫嚣,声音尖的刺耳。
“老夫昨晚派人去看了,咱们在吴江村外的那座百户所,处理的干干净净!”
“一百多个丘八,死狗一样躺着,一个活口都没有!”
“最妙的,还是林族长您那招嫁祸江东!现场留下白莲妖人的血莲花印记,这下,就算是捅到天上,也是一桩乱匪袭营的无头案!”
“哈哈哈哈!太子爷不是能吗?让他查去啊!”
“他就是把整个福建的白莲教余孽都给刨出来,也休想查到咱们头上一根毛!”
林振南得意的捋着胡须,眼里的轻蔑和恶毒,不加掩饰。
“他一个毛头小子,以为杀几个海盗,就懂什么叫官场,什么叫地方了?”
“他太嫩了。”
“杀他一百个兵,就是给他一个教训,一个警告!”
“让他明白,这福建的水,比他想的深!”
“想再这里推他的新政,行他的还田策,就得先问问咱们答不答应!”
他压低声音,语气里全是傲慢。
“老夫已经联络了省城里的几位同年,还有京中的御史大人。”
“弹劾太子的折子,此刻怕是已经在路上了。”
“滥杀无辜,逼反军民,激化兵变,挑起民乱!”
“哪一条罪名,都够他在朝堂上喝一壶的!”
“到时候,舆论一起,士林共愤,他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只能灰溜溜的滚回京城!”
“而咱们,只需等风头过去,这福建,就还是咱们的天下!”
“高!实在是高啊!”
“林公真乃我等的主心骨!”
“来来来,共饮此杯!预祝我等,旗开得胜!”
祠堂里,一片阿谀奉承,酒杯撞的叮当响。
他们不知道。
当他们决定用那一百一十二条人命来示威的时候。
他们就不是人了。
在太子朱见济眼里,他们只是一张新清单上,需要被划掉的名字。
一堆死物。
吴江村外。
三里处。
一片黑漆漆的树林。
郭勇骑在马上,身披黑斗篷,整个人融在夜里。
他脸上没表情。
冰冷。
身后,三千靖海陆战队的精锐,鸦雀无声。
他们就这么站着。
三千座雕像。
可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煞气,让整片林子里的虫鸣都死绝了。
一个斥候从黑暗中钻出,单膝跪在马前。
“报将军!”
“前方林氏宗祠,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长乐县有名有姓的土皇帝,今天全聚在那了!”
“人数,超过两百。”
“祠堂内外,有他们养的家丁护院三百多人,装备简陋,不堪一击。”
“很好。”
郭勇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省得他一家家跑了。
他抽出腰间的绣春刀。
刀锋在星光下,泛着森白的冷光。
高高举起。
猛的挥下。
没有战鼓。
没有号角。
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命令。
三千道黑影,动了。
十人一队,百人为一营。
他们迈着整齐又无声的步伐,从四面八方,朝着那片灯火,走进。
这就是太子教的。
饱和式攻击。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何况,里面那群,连兔子都算不上。
一窝等着被碾死的臭虫。
林氏宗祠。
酒过三巡。
林振南喝的有点多,正被人扶着吹牛,说自己年轻时怎么用一本假账,把一个不听话的县令活活逼得上吊。
就在这时。
轰!
祠堂厚重的朱漆大门,被一根巨木从外面硬生生撞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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