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死寂。
西厂校尉手里的拓印图,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所有人的眼。
图上是一朵莲花。
血画的。
白莲。
妖异,猖狂。
每一笔,都是对朝廷,对太子最**的挑衅。
空气都凝固了。
郭勇脸上那副老实巴交的笑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要吃人的脸。
他身上的肌肉疙瘩一根根绷紧,骨头被他自己捏的嘎巴响。
胸膛鼓的跟风箱一样。
沈炼的脸,血色褪尽。
手里的笔“啪”的掉在地上。
墨汁溅开,污了一地。
士绅集团的反扑。
弹劾,造谣,暗杀。
他都料到了。
可他做梦也想不到,对方的手段,竟然会如此丧心病狂。
这不是反扑。
这是掀桌子。
这是对太子,对整个新政,最血腥的宣战。
“殿下。。。”
沈炼的声音在发抖,想劝朱见济冷静,可一抬头,话全堵死在喉咙里。
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朱见济没有发火,没有吼叫。
他就安静的在那里站着。
他脸上的笑,那股运筹帷幄的从容,看见血莲花的瞬间,就没了。
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硬生生的擦掉了。
一种空洞的平静爬上了他的脸。
那张俊秀的脸成了一张假面,没有半点活气。
他的眼睛里,所有的光都灭了。
只剩下一片黑。
黑的让人心慌。
一股说不出的压抑气息,从他身上散开,笼罩了整个书房。
小禄子打了个哆嗦,感觉眼前的不是太子,而是从地底下爬出来的什么东西。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一百一十二条命。
一百一十二条为了护卫新政死的命。
这就是朱见济的逆鳞。
这一回,触的太狠了。
许久,朱见济才开口。
“位置。”
声音很轻,很平,冻得人骨头疼。
“回殿下,长乐县,吴江村。”
校尉低着头,不敢看太子的眼睛。
“时间。”
“昨夜子时。”
“有活口吗?”
“。。。没有。”
校尉的声音都在抖。
“全是割喉,一刀毙命,是顶尖的杀手干的,弟兄们。。。弟兄们没来得及发出警报。”
“现场呢?”
“除了这朵血莲花,还有一样东西。”
校尉从怀里又掏出一个油布包,颤抖的打开。
“咱们的问题土地清单,被烧了,只剩下这点灰。”
朱见济走过去,拿起那点灰烬,在指尖捻了捻。
黑色的粉末从他指缝滑落。
动作很轻柔。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随即,他转过身,又是那副让人看不透的平静。
“很好。”
他踱步到那座堆满鱼鳞图册的仓库里,走来走去。
“先生,你怕了?”
他忽然问。
沈炼打了个激灵,抬起头,撞上朱见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他弯腰躬身。
“臣,不怕,臣只是担忧,贼人手段酷烈,若是激起民变,动摇新政根基。。。”
“激起民变?”
朱见济打断了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森然,冰冷。
“先生,你还没看明白?”
他指着那点纸灰,又指着那朵血莲花。
“他们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烧清单?为什么要留这个记号?”
“因为他们怕了!”
朱见济的声音不大,却一个字一个字的砸在人心上。
“我们的流水线,我们的审计司,打在了他们的七寸上!把他们最后那块遮羞布都给扯了下来!”
“他们以为,一场屠杀,就能吓住孤,能让咱们的清查停下来!他们以为,留下白莲教的记号,就能把水搅浑,把罪名推给那些乱匪!”
他冷笑一声,笑声里全是鄙夷和杀意。
“天真!”
“可笑!”
“他们这是在告诉孤,清单上的每一个人,都有罪!而且,罪该万死!”
他猛的转头,看向快要憋炸的郭勇。
“郭勇!”
“末将在!”
郭勇轰然单膝跪地,甲胄铿锵。
“给你三千靖海陆战营最精锐的兵,配双倍的火药和开花弹!”
朱见济走到他面前,俯下身,一字一句的命令,声音里的杀气几乎要割破空气。
“烧掉的那份清单,孤会重新誊抄一份,送到你手上!”
“你,就按着单子上的名字,从第一个开始,给孤杀过去!”
郭勇猛的抬头,眼里凶光爆射。
“殿下的意思是。。。”
“孤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朱见济的声音平静的让人发毛。
“凡在清单上的长乐县士绅豪族,有一个算一个,全部以勾结妖人,屠戮朝廷官兵,意图谋反的罪名,就地清剿!”
“孤不要活口!”
“不要审判!”
“孤只要人头!”
他看着郭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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