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廿九,巳时。
舟山外海,风平浪静。
“提督,来了!”
勇毅号的桅杆上,了望兵的吼声撕破了海面的安静,声音里是一股子压不住的兴奋和颤抖。
陈安澜稳稳端着单筒望远镜。
海平线上,冒出密密麻麻的黑点。
是船帆。
倭寇的船帆。
成百上千。
黑压压的一片,直接涌了过来。
“全他娘的出来了!这帮孙子再把老窝都搬来了吗?”
副将魏良卿在一旁,狠狠朝海里啐了一口,手按在刀柄上,手背青筋暴起。
这阵仗,比他们想的还要大。
汪直这个海上王八蛋,疯了。
他真的把全部家当都押上来了。
“怕了?”
陈安澜放下望远镜,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正好。”
“省的咱们一窝一窝的掏了。”
“传令下去!按殿下的剧本走!左舵三,拉开距离!用咱们的长腿,溜溜这群短腿狗!”
诱饵舰队的六艘战舰立刻调转船头,歪着屁股斜向逃窜,却跟倭寇的先锋舰队,始终吊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追在最前面的,是几十艘倭寇的尖头快船,也叫海沧船。
船上挤满了亡命徒,挥舞着倭刀,嗷嗷的划着桨,速度快的吓人。
“别让他们跑了!给我冲!”
倭寇的先锋指挥官脸上横肉一抖,在他眼里,这几艘挂着商号旗的明船已经是他的东西。
可邪门的事冒了出来。
他手下最快的船,明明只差百十步就能靠上去,可对面那几艘笨重的明船,总能在最后一刻,不快不慢的提速,把距离又拉开。
一个老猎手,在逗一条没脑子的疯狗。
“八嘎!这群明狗!在耍我们!”
指挥官吼了一声,终于发觉不对劲了。
他刚要下令放慢速度,陈安澜这边,不陪他玩了。
“提督,距离差不多了!”
“传令,破浪号!按甲三方案,给老子撕开一个口子!”
陈安澜的令旗狠狠劈下。
“破浪号”舰长接到旗语,脸上闪过一丝狠色,他猛的下令,船头一转,不跑了,而是直愣愣的朝着倭寇的追击船队迎了上去。
“他们疯了?想跟我们对撞?”
倭寇指挥官看傻了。
就在两船交错的瞬间,“破浪号”右舷的炮窗猛的拉开,三门早就准备好的火炮,几乎是贴着倭寇先锋指挥舰的船壳,咆哮起来。
轰!轰!轰!
不是铁弹。
是三枚呼啸旋转的链弹。
那艘倭寇指挥舰根本躲不开,巨大的主桅杆被链弹齐根扫断,在无数倭寇的尖叫中,倒了下来,连带着把指挥官都拍进了海里。
“干的漂亮!”
陈安澜吼了一声,看着敌方先锋阵脚大乱,却没有恋战,再次挥动令旗。
“转向!继续撤!把他们彻底带进屠宰场!”
诱饵分队用一艘战船轻伤的代价,废掉了敌军一艘指挥舰,成功搅乱了敌军的士气,然后继续边打边退。
中军,汪直的旗舰八幡丸。
铁木包钉的巨舰,一座移动的海上堡垒。
汪直光着膀子,精壮的腱子肉在日光下泛着油光,他搂着个刚掳来的江南美人,正喝着酒,撇着嘴看远处那场猫抓老鼠的游戏。
“一群没卵的怂货,除了跑还会干什么?”
当先锋被链弹打断桅杆的消息传来,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什么?”
他一把推开怀里的女人,抢过望远镜。
看到那艘在海里打转的指挥舰,他脸上的轻蔑变成了暴怒。
“废物!饭桶!”
他把手里的酒碗狠狠的砸在甲板上。
粉碎。
“区区几艘肥羊,竟然敢咬人?这是在打老子的脸!”
“大当家,事情不对。”
二当家徐海不知何时站他身后,脸色发沉。
“明军的火炮,太准了,也太邪。他们的战术很有章法,不是普通的商船护卫。这饵有毒,不能再追了。”
“住口!”
汪直猛的转过身,一双血丝密布的眼睛死死瞪着徐海,唾沫星子都喷到了他脸上。
“徐海!你他娘的是越老胆子越小了!还是说,你巴不得老子吃败仗?”
“老子告诉你,这就是一块送到嘴边的肥肉!那姓朱的小屁孩把他最精锐的炮手都派去了福建,留下这几条船,就是给老子送功劳的!”
他环视着周围那些同样有些骚动的海盗头目,声音陡然拔高。
“都听好了!没什么陷阱!是那小太子看不起我们!今天,老子就要让他知道,谁才是这片海的王!”
“传我命令!”
他指着远处正在逃窜的陈安澜舰队,发出了致命的指令。
“全军猛攻!不要阵型了!给老子像疯狗一样扑上去!把他们撕碎!碾碎!”
“谁第一个跳上明狗的船,赏金千两!女人随便挑!”
“噢!!!”
重赏之下,所有海盗的脑子都被贪婪和兽性塞满了,他们发出一阵阵狂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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