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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殿。
空气凝成了冰。
殿里只剩下喘气声。
几百名大臣，喘着粗气，一声比一声压抑，憋的整张脸都发紫。
还有股味儿。
一股子怎么也散不掉的骚臭。
是从地上那滩烂泥身上散出来的，户部尚书上官弘。
他尿了。
恶心。
扎心。
谁都闻到了。
谁都装瞎。
没人敢去看地上那滩人事不省的东西，百官的头埋得一次比一次深。
这不是恭敬。
是怕。
怕的要死。
脖子好像被无形的手勒住了，多喘一口气都是错。
他们今天才算开了眼。
御座旁边那个九岁的监国太子。
根本不是什么少年英主。
那是个怪物。
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他能笑着跟你唠家常，下一秒就把刀子捅进你肚子，把你的心肝肺全掏出来。
摆在桌上。
让所有人看。
“我大明的财富，当真尽数消耗于战事，以经空空如也了么？”
“还是说。。。它只是。。。不在国库之中？”
这两句话。
每个字都淬了毒，钻进奉天殿里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不少平日在江南作威作福的文官，腿肚子开始转筋。
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滚。
官袍里头，早湿透了，身子筛糠一样的抖。
完了。
他什么都清楚。
这个念头在他们脑子里炸开。
于谦站在文官最前头，腰杆挺的像根枪。
可宽大袖袍里，他的手，死死攥成了拳头，指甲都快掐进了肉里。
他也竟然被震住了。
他想过殿下会否决加税。
但他没料到，殿下会用这种杀人诛心的方式。
当着满朝文武。
把那层皮，活活的撕开。
“老于，殿下这是要干嘛？真要在朝堂上点名杀人不成？”
他身后的兵部左侍郎拿手指捅了捅他的后腰，声音压得不能再低。
于谦没回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看着，别说话。”
整个奉天殿，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铁罐子。
朱见济，就是那个烧火的人。
火候怎么拿捏，里头的人要烧成什么德行，全由着他。
就在这能把人逼疯的死寂中，一个身影，动了。
于谦。
他迈出一步。
就这一步，脚下的大殿金砖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走到大殿中央，撩起朝服，对着御座之上的景泰帝和朱见济，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这个动作，让所有人的心都蹦到了喉咙口。
“陛下，监国殿下。”
于谦的声音沙哑，却字字砸在地上。
“殿下刚才所言，振聋发聩，字字诛心，臣，汗颜无地。”
他没给同僚开脱，一开口就把自己拎了出来，也站稳了队。
“上官弘利欲熏心，死不足惜，可国库空虚，却是摆在眼前的死局，加税于农，乃是取乱之道，断不可为。”
于谦抬起头，那双苍老的眼睛死死盯着朱见济，眼神里全是血丝。
他是在求，也是在逼。
“然，开源无门，节流无路，军国大事，又迫在眉睫，臣愚钝，恳请殿下明示，那不在国库的财富，究竟在何方？”
“我大明的生路，又在何方？”
这话问的毒。
他把朱见济架了上去，非要个答案不可，可姿态又放的极低，是为国请命，不是对峙。
他这是给殿下搭台子。
也是替这满朝文武，问出那个谁都想问，又谁都不敢问的话。
“于少保说的没错。”
“请殿下明示！”
新任京营都督郭勇跟着出列，瓮声瓮气的吼了一嗓子。
两个大佬带头，底下快憋死的官员们找到了出气口，呼啦啦跪倒一片。
“请殿下明示！”
朱见济看着跪了一地的人，脸上没有丁点波澜。
于谦那点小九九，他清楚得很。
这老头，是真的急了。
也是在逼宫。
逼他把袖子里的底牌，亮出来。
好啊。
孤就给你们看。
他没直接回于谦的话。
而是转身，走下丹陛，一步一步，走到了大殿的正中央。
他停住。
朝着殿门外等候的李泰和小禄子，递过去一个眼色。
这动作很轻。
却让所有人的后颈汗毛全部炸了起来。
百官们伸长了脖子，死死的盯着朱见济。
要来了！
传唤证人？还是拿出什么罪证？
当场就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上官弘只是个开胃菜。
下一个倒霉的是谁？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又整齐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吱呀。
厚重的奉天殿侧门，被几个西厂番子合力推开。
冬日惨白的光射了进来。
光影里，十几道壮硕的身影，堵在殿门口。
不是番子。
也不是太监。
是格物院的匠人。
他们穿着短打劲装，胳膊上的肌肉坟起，浑身都是火药和机油混合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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