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三,寅时。
天没亮。
京城迎来土木堡之变后,最黑的一个黎明。
张英和钱通跨出西厂那座无匾衙门。
腿肚子还在抽筋。
一股寒风刮来,雪粒子抽在脸上,生疼。
但这点疼,远不及心里的恐惧。
衙门外头,黑压压的全是人。
西厂的番子。
锦衣卫的校尉。
五城兵马司的兵。
火把的光照着一张张没表情的脸,照着一柄柄冰冷的兵器。
他们在等。
等一张名单。
一张沾着墨香也沾着死气的名单。
堂堂左都御史张英,手抖的不成样子。
他张嘴,一口冷气灌进肺里,刀割似的。
他展开名单,借着火光,用尽力气吼出第一个名字。
“安远侯府!”
“首恶,按标尺第一条,办!”
“喏!”
一声闷吼。
一队百人番子应声而出,腰牌闪着寒光,转眼就消失在街角的黑暗里。
“吏部员外郎,张希。。。”
“协从,标尺第三条!”
“兵部武选司主事,孙茂。。。”
“主犯,标尺第二条!”
一个又一个名字被吼出来,一支又一支队伍领命散开。
京城最强的暴力机器,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精准的,扎进了帝国的心脏。
没有马蹄声。
没有叫喊。
只有一扇扇府门被撞开的闷响。
还有瞬间被掐断的惨叫。
一张网,在天亮前收紧了。
网里的鱼,一条也跑不掉。
安远侯李庆,京城的老牌勋贵。
他此刻正坐在书房。
他捧着热茶,看窗外的风雪。
废物太上皇,也想翻天?
石亨那莽夫,死路一条。
他庆幸自己站对了队,没跟魏国公那帮蠢货搅和。
他抿了口茶。
心里已经在盘算,风头过去后,怎么去太子面前表功,捞取更大的好处。
就在这时。
轰!!!
巨响。
上等铁桦木做的府门,被攻城锤直接撞成了碎木渣。
茶杯从李庆手里滑掉,砸在地毯上,粉碎。
他猛的站起来,脸都白了。
书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十几个身穿黑色飞鱼服的番子,手持绣春刀,恶狠狠的冲了进来。
为首的刀疤脸咧嘴一笑,牙齿森白。
“安远侯,别来无恙啊?”
“太子殿下有令,请您和府上所有十六岁以上的男丁,去诏狱喝杯茶。”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李庆尖叫。
“本侯是朝廷钦封的侯爵,你们敢。。。”
他话没说完,就被一个番子粗暴的反剪双手,用麻绳捆的结结实实。
嘴里塞进了一块臭抹布。
整个侯府,一刻钟的功夫,从天堂变成了地狱。
男人的哀嚎,女人的哭喊,孩子的惊叫,混成一团,又很快被冰冷的刀鞘和呵斥压了下去。
家产被一件件贴上封条,账册被一箱箱搬走。
往日趾高气扬的仆人,全跪在雪地里,抖的跟筛糠一样。
安远侯被拖了出去。
他看见自己富丽堂皇的府邸,挂满了白条。
一个时代结束了。
就这么草草的。
这一夜,京城上百座府邸,都经历了同样的事。
西厂诏狱。
潮。
暗。
空气里是血和霉混合的味儿。
户部七品主事钱枫,就跪在这地牢中央,浑身抖成一团。
他被抓进来一个时辰了。
没人审他。
也没人打他。
身边,墙上挂满奇形怪状的刑具,在油灯下闪着幽光。
还有一个面瘫小太监,在那不紧不慢的擦着一把小刀。
刀身薄的能透光。
这种安静,比任何酷刑都磨人。
“公公。。。饶命,饶命啊!”
钱枫终于扛不住了,冲着小太监疯狂磕头,额头很快见了血。
“下官。。。下官有罪!下官该死!但下官知道一个惊天的秘密,只要公公饶我一命,我全说!”
小太监擦刀的手停了停,抬了抬眼皮。
“哦?惊天的秘密?”
他嗓音尖细,满是不屑。
“你是想说你给魏国公送过礼,还是想说你跟曹吉祥的哪个干儿子喝过酒?这些烂瓜,咱们家殿下听的都起茧子了。”
“不!不是!”
钱枫快哭了。
“是。。。是关于钱的!是关于国库的!是一笔。。。一笔足以让咱们大明。。。富可敌国的财富!”
“噗。”
小太监嗤笑一声,还想说话。
阴影里,小禄子走了出来。
“让他说。”
小禄子的声音很平,小太监立刻闭嘴,恭敬的退到一边。
钱枫看见小禄子,跟见了救命稻草。
“禄公公!是禄公公!”
他连滚带爬的往前蹭了几步。
“公公,您知道为何国库年年空虚,边军连粮饷都发不齐吗?”
“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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