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守护数百年大唐 六百六十章

这位源长史新官上任，意欲有所作为，计划征发羌族子弟三千，组建一支弩骑兵。

这养兵耗费巨大，他便将主意打到了成都诸码头上来，意欲加征一笔‘助军饷’，且数额颇巨。

此举看似一视同仁，然我属商会在诸码头中份额最重，所受影响，自然也远超他家。”

厅内一时沉寂下来，烛火微微跳跃，映照着阿史那月平静无波的脸庞，和江逸风微微蹙起的眉头。

江逸风默然，目光落在跃动的烛火上，心中却思绪翻涌。

他想，这真是千古不易的规矩，上头换个官，不仅官员身边那些帮着敛财的白手套得换一茬，连带着下边所有靠这路子吃饭的生意人，也都得跟着重新打点，重新站队。

运气好些，不过是破财消灾，打点到位了，换个菩萨继续拜；

运气不好，那便是人财两空，多年的经营顷刻覆灭。

这其中的周折与无奈，想想便让人觉得……着实是件麻烦透顶的事。

他虽失了过往记忆，但某种对官商之间这种微妙而现实的共生与倾轧关系的认知，却仿佛刻在骨子里，此刻被方掌柜几句话轻轻触动，浮现出来。

阿史那月见他垂眸不语，以为他心生烦忧，便缓声开口，语气平和：“风儿，你莫要多虑，听听也就罢了，我让下边的人去处理即可。”

江逸风却仿若未觉，目光依旧平静地落在跃动的烛火上，缓缓说道：“需趁现在建立一种看不见的次序。既然他们想吞我家的三大码头，我便让三大码头停摆。

反正最终码头的运转都离不开最基本的人力，我就把这些人力紧紧抓在手中。

官税、官粮运不出去，看看是谁吃瘪。既然不想让我好好吃饭，我就把锅砸了，大家都没得吃。”

这话一出口，不仅方文礼倒吸一口冷气，见过各种大风大浪的阿史那月，布满细纹的眼角也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她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僵，心中霎时翻涌：师兄这是要搞事情？此法虽能逼官府让步，然则太过酷烈，无异于刀尖起舞。

一旦施行，必将使师兄立于风口浪尖，那些潜藏的对手，朝堂上的势力，岂会放过发难的机会？会不会给师兄带来危险？

“大郎……”方文礼声音发紧，试图劝谏，“此法……此法是否太过激烈？码头停摆一日，损失便是惊人数字，且必然惊动州府，乃至朝廷。若被扣上‘煽动民乱’、‘梗阻漕运’的罪名，怕是……”

江逸风却仿佛没有看到他苍白的脸色，也没有察觉阿史那月眼中深藏的忧虑。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冷静：“方掌柜，你只看到我们会损失银钱，却看不到源长史更怕他的政绩受损，怕羌兵无饷生变，怕东都问责。

码头运转，靠的不是几块木板，几条船，而是那些扛包拉纤的人。

他们若散了，或者……不干活了，码头上堆积的官税、预备运往前线的军粮、各大家族等着出海的蜀锦，便都成了死物。”

他微微抬起眼帘，看向阿史那月，眼神清澈，却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残酷：“姑姑，我们只是‘无力约束’手下工人，并非有意对抗官府。

码头事务繁杂，工人辛苦，有些怨气，集体歇个几天，也是常有之事，不是吗？正好也让源长史看看，这码头每日流转的，究竟是谁家之物力，维系的是何等局面。”

阿史那月对上他的目光，心头猛地一沉。

师兄这话，看似歪理，却直指核心。

他并非要明火执仗地造反，而是要利用这庞大体系中最基础却也最不可或缺的一环，进行一场沉默的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