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守护数百年大唐 四百四十章

江逸风知他心思，微微一笑：“如此，便有劳监事费心。”话音未落，袖中又一物事滑出，并非金珠，而是一枚温润剔透的羊脂玉扳指，其上古纹盘绕，一望便知非是凡品。

此物无声无息地落入李辅国那粗糙的掌心。“一点微物，把玩解闷罢。”

李辅国掌心触及那沁凉滑腻，心头便是一震。

此物价值远胜黄金，且更显雅致心意。

他脸上那谦卑的笑容终于透出几分真切，五指收拢，将那玉扳指攥紧，腰弯得更低：“侯爷厚赐，奴婢……愧领了。郑氏之事，侯爷尽可放心，奴婢省得轻重。”

“如此便好。”江逸风举杯示意，不再多言。

李辅国心领神会，再次躬身行礼，悄然后退几步，方才转身，依旧弓着腰，无声无息地融回那群内侍之中，仿佛从未离开过一般。

那枚玉扳指已悄然匿于袖袋深处，他面色如常，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心照不宣。

江逸风独自执杯，目光重新投向那虚幻的歌舞升平。

郑氏之事，暂得缓解。

他需得等待，等待一个最恰当的时机，方能向那御座之上的天后，开这个口。

殿外寒风依旧，殿内暖香醺人。

一曲霓裳渐入**，水袖翻飞，如梦似幻。

元日喧闹过后，长安年节气息未减。

依唐时旧例，元日至人日（正月初七），皇帝通常罢日常朝务，唯紧要军情方可直达天听，意在使君臣共沐新岁祥瑞。

然至正月初五，一则由内侍省传出的口谕，却打破了这份宁和——天后武则天诏命，邀部分皇室亲眷及朝中重臣，共赴东都禁苑上林苑（亦称神都苑）游猎。

此旨意颇耐人寻味。

天帝李治称病独留宫中，而天后率众出猎，其威仪排场已与天子无异。

受邀者除宗室诸王、公主外，尚有寥寥数位心腹重臣，忠勇侯江逸风赫然在列。

江逸风接旨时，正于府中翻阅西线传来的零星邸报，闻讯眉峰微挑。

他心知这绝非一次单纯的游猎，天后此举，意在彰显权威，亦是在这年节闲暇时，进一步笼络或观察近臣。

他旋即想起掖庭郑氏之事，婉儿日益长大，对其生母的思念亦与日俱增，或许，这正是一个难得的时机。

初五清晨，天色微熹，江逸风便轻装简从，打马出了洛阳城，直趋城西北的上林苑。

此苑乃隋炀帝时所建，入唐后屡加扩缮，规模宏大，冠绝天下。

其地北依邙山，南临洛水，囊括数县之境，墙垣周回竟达二百余里。

至苑门，验过鱼符，便有苑监引其入内。

一入苑中，景象豁然开朗，与城外冬日的萧索判若两季。

但见洛水支流被巧妙引入，汇成浩瀚“凝碧”、“积翠”二池，虽值寒冬，水面薄雾氤氲，岸边残雪与常青松柏相映，别有一番清冷韵致。

远处可见仿江南园林营造的“北海”、“曲水池”，虽无春夏之葱茏，然亭台楼阁掩映其间，假山（如“蓬莱山”）轮廓嶙峋，自有一番疏朗意境。

广袤草场虽枯黄，却依旧可见鹿群奔突，狡兔隐现，显是皇家围场所在。

更远处，隐约传来异兽低吼，那是“珍禽坊”中豢养的各国贡兽，狮、犀、象、孔雀乃至西域进献的“麒麟”（实为长颈鹿），为这皇家苑囿平添几分光怪陆离。

隋时移植的荔枝树虽已无果，枝干却虬结苍劲，覆盖着薄雪。

沿途可见羽林军营地旌旗招展，演武场上呼喝声隐隐传来，更兼有小型马球场、佛寺道观（如“龙鳞宫”旁的“龙兴寺”）点缀其间，三教融合，功能繁杂，堪称一座包罗万象的独立城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