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守护数百年大唐 三百三十九章

江逸风立于众人之后，傩面沉静对着下方不断缩小延展的万里河山。

他未用千里望，只静静看着。

面具缝隙之后，那双穿越漫长光阴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无人得见的复杂浪潮。

是骄矜？是缅邈？亦或一种遗世独立的亘古苍茫？下方蝼蚁奔忙的生灵，熟悉又陌生的城池轮廓，皆无声叩击深藏之魂。

这大唐盛世风华，于他眼中，是鲜活青史，亦是永恒过客。

唯掌心传来婉儿小小的、温热的依靠，是这无尽时空中，一丝真实的锚点。

天风掠过傩面冰冷的青铜，呜咽低徊。

当那形如巨鲸、素白浑圆的“云槎”挣脱大地，带着神迹般的从容，稳稳悬停于东都天穹之上时，这座当世巨城，彻底陷入席卷一切的癫狂。

西市，胡商云集。一虬髯波斯珠宝商，正唾沫横飞夸耀新得大食琉璃盏。

盏壁薄如蝉翼，流转七彩霓虹。

他拈起一盏，方欲高举示其玲珑，无意瞥见东天巨影，浑身剧震，如遭雷殛，口中迸出一串惊骇胡语怪叫，手中千金琉璃盏“啪嚓”坠地，化作璀璨碎片。

他浑然不觉，瞠目结舌望天，随即双膝一软，朝“云槎”方向匍匐跪倒，额抵冰冷石板，念念有词，浑身筛糠。

城北，弘文馆内，晨课方酣。

数百青衿正襟危坐，诵圣贤文章。

白须老博士持戒尺踱步廊下，督此庄严。

忽地，临窗一学子无意外望，目光骤凝。

他猛地站起，带倒矮几，案上珍稀青玉砚“哐当”滚落，墨汁四溅，污了半卷《论语》。

他却浑若未觉，手指抖颤指窗外，声因惊骇变调：“天……天有巨物！白……白如昆山雪！” 此声如石破静水。

诵经声戛止。

所有学子，连同古板老博士，蜂拥至窗边门前。

无数惊疑震骇目光投向天宇。

弘文馆秩序荡然，唯余抽气与失控叫喊：“神迹，神迹临东都矣！”“快看，那下方……可是悬篮？其内……似有人影。”

东都花坊，莺歌燕舞。

临街绣楼，当红歌姬慵懒凭栏，纤指拈着熏香罗帕，对楼下士子巧笑。

目光无意掠天，笑容骤凝。

朱唇微张，罗帕指间滑落，为凛冽朔风卷起，如迷途彩蝶，飘向长街。

旋即，第二方、第三方……无数艳丽罗帕、香囊、珠花，如缤纷花雨，自座座绣楼雕栏后纷纷扬扬飘落。

楼下士子行人，初以为美人垂青，争相哄抢。

待有人终随歌姬呆滞目光仰首望天，嬉闹哄抢声顿化死寂，随即爆出更巨、混着恐惧狂热的声浪。

“鲲鹏，鲲鹏现世！”有人声嘶力竭。

“谬矣，分明谪仙飞舟，看那悬篮，定是仙游。”立有人驳斥。

“神仙庇佑，神仙庇佑啊！”更多百姓，无论男女老幼，已不管不顾朝空中巨影方向跪拜下去，额触冰冷街石砰砰作响，祈佑平安。

“阿耶，快看，大鸟，好大白鸟。”骑父肩头稚童，指天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