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碎石路的颠簸感逐渐变得规律,车厢木壁上的鎏金纹饰在午后阳光里晃出细碎的光斑。尼禄将额头抵在微凉的车窗上,看着军国的方向轮廓渐渐模糊,脑海里的碎片却愈发清晰地翻腾起来。
发生了好多事情啊…… 她望着天边舒展的云絮怔怔出神。马车车轮滚过陌生的驿站时发出的吱呀声,希尔?柯文迪的战锤砸在盾甲上震得虎口发麻的触感,婕斯女王裙摆扫过地面时银线刺绣折射的冷光,玛莉亚递来的热汤在陶碗里晃出的涟漪…… 这些画面在记忆里不断闪现。父亲书房里那盏彻夜未熄的油灯,安尔家纹章在议事厅火把下投出的阴影,还有莱特挥剑时披风掀起的弧度,都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圣剑的剑鞘……” 她无意识地用指尖摩挲着腰间的剑带,皮革上还残留着军国锻造坊的硫磺气息。闭上眼就能听见异类兵器嘶吼的回音,睁开眼却只看到车窗外掠过的无垠草原。那些盘根错节的谜团总在不经意间缠上心头,可此刻被风掀起的车帘卷进青草的气息,倒让她忽然生出几分偷懒的念头 ——
还是先别想吧。
总有一天这些问题会不断涌来,可现在车厢里的阳光暖得刚好,舒雅发间的缎带在风中轻轻拍打着车窗,倒让她想起另一件事。尼禄忽然噗嗤笑出声来,指尖无意识地卷着自己的发尾 —— 在军国穿礼服的日子,大概是这辈子都难再有的体验了。丝绸裙摆扫过大理石地面时几乎听不到声音,束腰勒得人必须挺直脊背,索菲她们还在耳边念叨着 “安尔小姐这样才像样”。要是母亲露西知道了,肯定会叉着腰抱怨自己没能亲眼瞧见,说不定还会翻出压箱底的蕾丝头饰念叨上三天三夜。
想到这里,尼禄猛地坐直了身子,车厢底板的木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她的瞳孔微微放大,手指僵在发间 —— 莱特根本没见过她穿礼服的样子啊!
这个发现让她脸颊腾地烧了起来,像被午后阳光烤得发烫的车窗玻璃。说起来这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可心头那点 “太可惜了” 的念头却不断增强,缠得人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那种绣着银线蔷薇的礼服,这辈子大概再也没机会穿了,要是能让他看一眼…… 不对不对,尼禄?安尔,你这是在胡思乱想什么!
她用力甩了甩头,发梢扫过耳廓带来一阵微痒。悄悄掀开车帘一角窥探时,正看见舒雅气鼓鼓地把腮帮子鼓着,眼神愤愤地看着窗外掠过的飞鸟,仿佛那些鸟儿偷了她的点心。罗尼则把头埋在膝盖里,苍白的手指紧紧抓着车座边缘,指节都有些发白,大概还在为之前的战斗心悸。赶车的哈维偶尔发出一两声吆喝,马鞭轻扬的脆响从风里飘进来,衬得驾驶座上那个背影愈发清晰。
莱特正懒洋洋地倚着车栏,缰绳在他手里松松地绕着圈,阳光顺着他微垂的发梢滑下来,在肩甲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尼禄的目光落在他握着缰绳的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样子,忽然让她想起工坊里那句没头没尾的话 ——
“因为 —— 你对最不应该出手的女人下手了。”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车厢里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起来。这句话能被过度解读吗?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用力按了下去,可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
“我、我说莱特啊……”
“嗯。” 他的声音透过车帘的缝隙飘进来,带着被风吹过的微哑。
“那个……” 尼禄的舌头忽然像打了个结,所有想问的话都堵在喉咙口。好想问清楚啊,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真的是自己期待的那个意思,那藏在心底翻涌的情绪会不会有新的变化?对她来说,莱特是……
“喂,啥事啦?”
“嗯?” 尼禄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已经盯着那个背影看了许久。
“还‘嗯’咧,你刚刚不是叫我吗?”
莱特忽然回过头来,驾驶座和车厢的距离本就极近,他这一转头,鼻尖几乎要蹭到尼禄的额头。午后的阳光恰好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呼吸间带着淡淡的薄荷草气息。太近了,近得能看清他瞳孔里映出的自己慌乱的脸,尼禄只觉得鼻腔一热,有温热的液体顺着人中滑了下来。
“喂,你啊 —— 流鼻血了!”
真的流出来了。尼禄慌忙仰起头,指尖胡乱地敲着颈动脉,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我是变态吗?
“还好吧?止血前先躺下如何?” 莱特的声音里带着难得的关切,这让她鼻子更酸了,差点真的哭出来。
“…… 莱特。”
“怎样?你别说话,先躺下吧!”
“我穿过礼服喔。”
话音刚落,莱特果然又转了回来。这次尼禄机灵地往旁边挪了挪,后背紧紧贴着车厢壁,确保两人之间隔着安全的距离。
“索菲她们替我准备了礼服,待在军国的时候我一直都是那种打扮。不过莱特没有看到,所以可能不知道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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