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还没亮透,罗尼就从折叠小床上醒了过来 —— 比平时足足早了半个时辰。她在这家包吃包住的锻造工坊当助手,住处便是工坊所在的小别院,说是别院,其实就是间低矮的小锻造场,四面墙糊着掺了稻草的黄泥,屋顶铺着破旧的木瓦,她平日里就蜷缩在这儿的地板上睡觉。
这锻造场是真的小!靠里墙的火窑占了近三分之一的空间,砖红色的窑身被常年的炭火熏得发黑,窑口还沾着几块没烧透的炭渣。紧挨着火窑的是张磨损严重的研磨台,台面上刻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旁边散落着大小不一的手锤 —— 最小的那把锤头还没罗尼的拳头大,最大的则需要她双手才能勉强拎起。除此之外,生锈的剪刀、断了木柄的铲子、弯成直角的 L 型铁棒,再加上那个装满碎炭的旧木箱,各种乱七八糟的工具堆得满满当当,连转身都得小心翼翼,把本就狭小的空间塞得严严实实,连一丝多余的缝隙都找不到。虽说朝向院子的百叶窗常年开着通风,可屋里的铁腥味还是像生了根似的,混着炭灰的呛人味道,钻进鼻腔里挥之不去,时间久了,连罗尼的衣服上都沾着这股独特的气息。即便如此,她还是在工具堆的缝隙里铺了张褪色的折叠小床,每天就这么睡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床底下还塞着她仅有的几件换洗衣物。
天边渐渐从灰蒙蒙的一片转亮,东方的天际线染上一层淡淡的橘红色,当第一缕阳光刚从百叶窗的缝隙里钻进来,冒出头时,罗尼伸着懒腰,发出一声绵长的 “唔啊 ——”,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她盘腿坐在床上又赖了会儿,双手撑在身后,望着窗外院子里刚冒芽的野草,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轻笑出声:“今天也是好天气呢!” 语气里满是对新一天的期待。
罗尼没有专门的睡衣,平时只穿单薄的内衣睡觉,这会儿起床,也只随意套了条洗得发白的短裤。她动作熟练地把折叠小床对折起来,用力塞进墙角的工具堆后面,确保不会挡住走路的路,然后才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别院角落的工具堆旁,弯腰扒开几件散落的铁器,从底下拖出一个掉了漆的木衣箱。她打开箱子,翻找了片刻,先拿出一件浅蓝色的棉布衬衫套在身上,扣扣子时还特意把最上面两颗解开,方便待会儿干活,接着又穿上那件深蓝色的粗布工作服,麻利地把袖子卷到肘部,露出纤细却带着薄茧的胳膊。之后,她端起桌边一个装着存水的陶罐,走到院子里的石槽旁,用手掬起水快速地洗了把脸,冰凉的水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再用手指随意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便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她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让精神更振奋些 —— 虽说入春后天暖了不少,可大清早的风还是带着几分凉意,吹在胳膊上微微发寒。罗尼拎起墙角那个半旧的木桶,小跑了几分钟,很快就到了农田边的水井旁。这里是独立自由都市哈斯曼七号街,周边的农田都是公营的,因为靠近森林,基础设施还没完善,没装自来水,所以罗尼每天早上都得来这儿打水,无论是洗衣、做饭还是锻造时冷却铁器,都离不开这井水。
井边已经站了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她正低着头,双手合十,嘴里小声嘀咕着祈祷的话语,声音轻得像羽毛,只有凑近了才能隐约听见几句。罗尼见状,立马停下脚步,乖乖地站在老婆婆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等着,没有丝毫催促,只是安静地看着天边的太阳越升越高,把地面的影子拉得越来越短。过了一会儿,只见老婆婆缓缓摘下颈间挂着的一串银色首饰,小心翼翼地挂在井口的木钩上,那串首饰上串着几颗墨绿色的小石头,刚挂上去没多久,石头表面就渐渐变得湿润,紧接着,“嗒” 的一声轻响,一颗水珠从石头上滴落下来,正好落进井里 —— 这是七号街特有的祈祷契约,用来净化井水,每天早上都会有值班的居民来做这件事,早已成了街区的日常。
“早安!” 等老婆婆做完祈祷,罗尼立马露出灿烂的笑容,主动打着招呼,声音清脆又活泼。
“嗯,早安。刚好祈祷完,你用吧。” 老婆婆转过身,脸上也露出和蔼的笑容,一边说着,一边把井口的首饰收了回来,小心地戴回颈间。
“谢谢!” 罗尼连忙道谢,等老婆婆离开后,便拿起井边的木桶和绳子,熟练地把桶放进井里,用力晃动了几下绳子,让木桶装满水,再双手抓着绳子,使劲往上拉。装满水的木桶沉甸甸的,罗尼得咬着牙才能勉强提起来,她就这么在工坊和水井之间来回跑了三趟,直到把厨房的大水缸装满,才停下来歇了口气,接着又拿出装衣服的木盆,开始洗衣服。锻造活儿最容易弄脏衣服,不仅有黑乎乎的煤炭污渍,还有铁锈印子,罗尼把自己的衣服和莱特的衣服混在一起放进盆里,倒上井水浸泡。刚一加水,盆里的水就立马变成了黑色,那些煤炭污渍紧紧粘在布料上,怎么搓都搓不掉。罗尼一边用力搓着衣服,一边皱着眉头琢磨:下次去镇上买东西的时候,得记得弄点洗衣液回来,不然这些顽固的污渍总也洗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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