锻造场的铁门像头沉默的巨兽,不仅是正门紧闭,连那些嵌着铁栅的窗户也都严丝合缝地封着,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隔绝在外。往日里总在炉膛里跳跃的火焰早已熄灭,此刻屋内仅靠几支插在铁架上的蜡烛维持着光亮,烛火在穿堂风里摇摇晃晃,将墙壁上的铁器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光线暗得连脚边的铁砧都只能看清个模糊轮廓。地上的钢坯、砂纸和废弃的锤头堆得乱七八糟,连落脚的地方都得仔细寻觅。
莱特独自待在这视线昏沉、满是煤烟与铁锈混合气味的封闭空间里,双眼死死盯着桌上的一把刀。他眉头拧成了疙瘩,像是要把这些天积攒的焦虑全锁在眉间,脸上、额头和鼻尖都沾着厚厚的炭灰,黑乎乎的,只有转动时眼里的光才能让人看清原本的轮廓。那把刚完成烧入的刀从水槽里捞出来没多久,刃口还在往下滴水,顺着木桌边缘滑到他的袖口,洇出一片深色的湿痕。
摇曳的烛光下,刀身泛着一层冷冰冰的哑光。在这昏暗得几乎要吞噬一切的角落里,这把刀却像有了自己的呼吸,存在感强得让人无法忽视。
不行啊…… 莱特的嘴角往下垮着,脸上写满了苦涩。他比谁都清楚,真正的锻造师在抡起锤子前,就得在脑子里把成品的每一道纹路、每一寸弧度都勾勒得清清楚楚。实际锻造时难免会有偏差,但大致的模样总该在预料之中。所以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把刀好不到哪儿去,也就只能是现在这副模样了。
除非自己能在淬火的火候上有什么突破。
可就凭现在这点本事,这已经是拼尽全力的极限了。
莱特缓缓摇了摇头,喉结滚动着低声念叨:“我已经…… 没时间了啊。”
话音刚落,他却又伸手拿起旁边的细砂纸,继续打磨起刀柄来,手上的活儿一刻没停。
尼禄和舒雅像往常一样结伴来到锻造工坊,刚转过街角就看见罗尼小小的身影缩在锻造场的墙根下。她正蹲在堆得半人高的煤堆前,用小铲子往外掏着煤炭,再拿起锤子一下下敲碎。
哦,这是在做敲炭的活儿呢!
尼禄记得罗尼说过,这是把大块煤炭弄成小块的细致活计。得先顺着煤炭的天然纹路竖着敲开,再用锤子慢慢打成四四方方的小块。这样敲出来的煤块大小不一,正好能根据火炉的火势调节温度,是锻造时很重要的准备工作。
敲煤的时候,炭粉肯定会随着锤子的起落四处飞扬。所以当罗尼发现尼禄她们来了,仰起头打招呼时,小脸早就被煤灰抹得跟黑猫似的,灰扑扑的工作服就更不用说了,连那头平日里金灿灿的头发都蒙着层黑灰,一咧嘴笑,露出的牙齿上都沾着黑点点。
“午安啊!” 尼禄先扬起手开了口。
“午安。” 罗尼也笑着应道。尼禄冲她弯了弯眼,旁边的舒雅则摆出一副 “真拿你没办法” 的表情,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来给罗尼擦脸。不光仔细擦了脸颊,还特意把她的嘴唇掀开,连牙齿缝里的炭灰都擦了擦,逗得罗尼 “嘻嘻” 直笑,尼禄看着她们俩互动,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罗尼和舒雅都是恶魔,大概是同类的缘故,两人总像亲姐妹似的亲近,当然,这也和她们各自温和开朗的性格分不开。
尼禄转头看了看紧闭的锻造场大门,里面安静得不像话,既没有火炉燃烧时的噼啪声,也没有打铁的叮当声,连一丝热气都没从门缝里透出来。
“莱特又在里面?” 她问向罗尼。
“嗯。” 罗尼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担忧,“最近的莱特怪怪的,总是一个人闷着。”
说到底,他就像着了魔似的,一门心思全扑在锻造上。有时候明明不需要帮手,还会把她这个助手赶出来,自己一个人反锁在里面。到了午饭时间,也只是让她把饭端进去,这几天根本没好好露过面。现在她们在外面说话的声音不算小,按说他该听见出来看看了,可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看着莱特这阵子的变化,罗尼心里也满是困惑。
没人知道莱特为啥要把自己关起来。一开始尼禄还想以让他出来吃午饭为由把他拉出来透透气,结果被他语气粗鲁地赶了出来,连门都没让进。
“真没劲。” 尼禄撇了撇嘴,觉得特别不痛快,“他真没事吗?我都开始担心了。” 她皱着眉,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他有没有好好吃饭都不知道,更别说睡没睡好了。”
她转头问罗尼:“你觉得呢?他这状态正常吗?”
“我也担心得很…… 但你也知道,莱特一旦专注起来,就跟听不见别人说话似的,我说什么他都当耳旁风。” 罗尼也无奈地耸了耸肩。
舒雅突然开口提议:“要不尼禄去说说?说不定他会愿意出来呢?”
“嗯?” 尼禄没明白舒雅的意思,一脸茫然地眨了眨眼,“什么意思啊?”
“就是让你直说,最近没跟他好好说话,心里挺闷的,想跟他聊聊,就这么说。” 舒雅冲她挤了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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