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偏西,将李言的影子在黄褐色的土地上拉得很长。他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左腿,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一条早已干涸的河床里。河床底部龟裂,只有零星几丛耐旱的荆棘顽强地生长着。
左臂的伤口已经麻木,但青黑色蔓延到了手肘,那股阴寒内力如同冻结的毒液,持续侵蚀着他的生机。肋侧的划伤倒是简单处理过,用撕下的衣条紧紧捆扎,暂时止住了血,但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刺痛。
体内的那股温热力量,在连续的战斗和奔逃后,几乎消耗殆尽,只剩下丹田深处一点微弱的火种,勉强维系着心脉,抵御着内外交加的寒意。他不敢再轻易动用它,那是他活下去最后的底牌。
从丘陵地带出来后,他便彻底偏离了官道,依靠着对方向的大致判断,在这片广袤而荒凉的北地原野上跋涉。没有路,只有无尽的枯草、风化的岩石和远处连绵起伏的、光秃秃的山峦轮廓。
干渴和饥饿如同两只无形的手,扼住他的喉咙,掏空他的肠胃。水囊早已见底,最后一块干粮也在昨天消耗掉了。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尝到的只有血腥和尘土的味道。
必须找到水。
他抬起头,眯着眼看向西沉的太阳,又环顾四周。根据太阳的位置和远处山峦的走向,他判断郡城应该是在东北方向。但眼下,生存比方向更重要。
他注意到,在右前方一片低洼地的边缘,似乎有几点不同于枯黄的绿色。那是……芦苇?
有芦苇,就意味着地下可能有水。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转向那个方向。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又像是拖着千斤重镣。视野开始出现模糊的重影,耳边嗡嗡作响。
不知道走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他终于踉跄着来到了那片低洼地。果然,几丛顽强的芦苇在洼地中央摇曳。他扑到地上,用还能活动的右手疯狂地挖掘着干燥的泥土。
泥土坚硬,指甲很快翻裂,渗出血丝。但他不管不顾,如同一个执着的疯子。挖了约莫半尺深,指尖终于触碰到了一丝湿润。
他动作更加急促,直到挖出一个脸盆大小的浅坑,坑底慢慢渗出了浑浊的泥水。
李言如同濒死的旅人见到甘泉,不顾一切地俯下身,将脸埋进泥水里,贪婪地吮吸着。泥水的土腥味和苦涩感此刻也变得无比甘甜。
喝饱了水,他瘫坐在坑边,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泥水暂时缓解了干渴,却让身体的寒意更重,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解开左臂的布条,伤口周围的青黑色似乎没有再继续扩散,但也没有好转的迹象。他用干净的布蘸着泥水,小心地清洗着伤口,试图带走一些污秽和毒素。效果甚微,但心理上似乎好受了一些。
必须尽快赶到有人烟的地方,找到药物,或者……找到那个韩青山。柳家既然将此物托付给对方,对方或许有办法解决这伤势。
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一丝力气,他重新包扎好伤口,将那个冰冷的包裹紧紧绑在胸前,再次上路。这一次,他沿着低洼地的边缘向东北方向走去,希望能找到一条小路,或者看到人烟。
天色迅速暗了下来。北地的夜晚来得又快又急,温度骤降,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荒原,卷起地上的沙砾,打在脸上生疼。
他必须找到一个避风的地方过夜,否则不等伤势发作,冻也冻死了。
又坚持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就在他感觉体温在不断流失,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前方黑暗中,隐约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
不是星光,更像是……灯火?
李言精神一振,求生的**压过了疲惫和伤痛,他加快脚步,向着光亮的方向走去。
走得近了,才发现那是一座孤零零矗立在荒原上的建筑。看起来像是个废弃的驿站,土坯垒成的围墙倒塌了大半,只有主屋还勉强保持着形状,那点微弱的光亮,正是从主屋破损的窗户里透出来的。
有人?
李言心中警惕起来。在这荒郊野外的废弃驿站,出现的会是什么人?是同样落难的旅人,还是……别的什么?
他放缓脚步,悄无声息地靠近,躲在一段残垣后,仔细观察。
驿站院子里停着两辆破旧的马车,马匹不见踪影。主屋内人影晃动,似乎不止一人。隐约的交谈声随风飘来,断断续续。
“……妈的,这鬼地方……冻死老子了……”
“……少废话,盯紧点……那小子说不定会路过这里……”
“……头儿也太小心了,那小子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跑到这来?”
“……闭嘴!让你盯着就盯着!”
听到这几句对话,李言的心沉了下去。是幽冥的人!他们竟然在这里设下了埋伏!他们料定自己会沿着这个方向逃,或者,这只是他们布下的众多据点之一?
他悄悄后退,准备绕开这里。现在他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对付得了里面不知数量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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