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松泽的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脸上是纯粹的震惊与困惑,看不到丝毫计划被打乱的恼怒或心虚。他下意识地反手牢牢扶住踉跄的顾念安,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别慌!冷静点!伤到哪里了?什么都别说,我先给你处理伤口!” 他的第一反应是眼前这孩子的安危,那急切并非作伪。
“我没事,都是皮外伤……” 顾念安“虚弱”地摇摇头,顺势被陈松泽搀扶着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开始了他精心准备的表演。他的语气充满了“后怕”与“无助”,眼神惶然,“陈伯,怎么会这样……我以为跟在他身边,拼尽全力就能护住他……怎么会又……” 他刻意将话题引向一个敏感的方向,声音带着哽咽,“当年祖父走后,我身边就总是出事,人事倾轧,意外不断……要不是您当年快刀斩乱麻,力排众议,把我身边那些熟悉的人都换了一遍,我可能早就……”
他恰到好处地停住,留下未尽之语,目光却紧紧锁住陈松泽。
正在拿起湿毛巾准备给他擦拭脸上“血迹”的陈松泽,动作猛地停住了。他抬起眼,深深地看向顾念安那张年轻却已过早承载了风雨与秘密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言的情绪——有长辈对晚辈历经磨难的心疼,有被勾起的沉痛回忆,还有一丝深埋的愧疚。
“唉……” 陈松泽长长地、沉重地叹了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分,声音也低沉沙哑了许多,“念安,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陈伯本来不想再提,怕给你徒增烦恼,让你活在仇恨和猜疑里。但你既然问到了这个份上……” 他顿了顿,仿佛下定了决心,“你祖父临走前,大概半个月左右,曾瞒着所有人,秘密找过我一次。”
顾念安心头一紧,知道最关键的部分来了,但他面上依旧维持着那份恰到好处的惶惑与不安,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微微蜷缩。
陈松泽陷入了那段沉重的回忆,语气缓慢而压抑:“老首长他……那时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油尽灯枯之象,但他眼神异常清醒,甚至带着一种……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决绝和悲凉。他没有明说,只是反复地、用力地抓着我的手臂,暗示我,你和他的身边……‘不干净’,有鬼,而且藏得很深。他说他时间不够了,来不及一个个揪出来了,只求我,无论如何,要在他走后,用最快、最彻底、甚至看起来最不近人情的方式,把你身边所有潜在的危险全部清空,务必给你打造一个相对干净、安全的环境,让你能活下去,长大成人。”
他重新看向顾念安,眼神里带着一丝当年未能完全理解、如今想来却痛彻心扉的愧疚:“所以,我才用了那么激烈的手段,不顾你的感受和外界非议,把你熟悉信赖的那些叔叔伯伯,甚至是你喜欢的警卫员,都调走了。我知道你当时很难受,很恨我,觉得陈伯冷酷无情……但我必须这么做,这是你祖父,用他最后的气力,对我唯一的、也是最沉重的嘱托。”
“不干净……有鬼……” 顾念安喃喃重复着这两个词,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之前的惶惑被一种冰冷的清明取代,“陈伯,您知道那个‘鬼’具体是谁吗?或者说,您当时……怀疑过谁?”
陈松泽沉重地摇了摇头,眉头紧锁,显然这个问题也困扰了他多年:“老首长没来得及说清楚,或者……他也不敢完全确定。但他当时,在交代完我之后,坚持做了一件事——就是力排众议,亲自签署命令,让程墨——也就是玄明的父亲,去执行一个极其危险、几乎被判定为有去无回的绝密任务。”
顾念安的呼吸猛地一滞。
陈松泽并未察觉他瞬间的异样,只是沉浸在回忆里,语气中充满了对老战友命运的惋惜和一丝长久以来的不解:“程墨和我,当年都是你祖父最信任的左膀右臂,一起出生入死过。我至今都不明白,老首长为什么在那个时候,非要派他去……那任务,现在回想起来,根本就是……”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已然明了。
至此,顾念安心中的一块大石轰然落地,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为祖父感到的悲愤涌上心头。陈伯不是敌人!他是祖父在生命尽头,为自己安排的、最坚实的守护者!而程玄明……他的父亲程墨,果然就是那个被祖父察觉的内鬼!祖父心软,或许念及旧情,或许顾及程玄明年幼,放过了他,却终究养虎为患,留下了这致命的祸根!
就在这时,客厅靠近书房的阴影里,一个身影缓缓浮现,无声无息。无心不知何时已悄然进入屋内,此刻正安静地站在那里,身上干干净净,姿态从容,哪有一丝一毫被绑架、搏斗过的痕迹。
陈松泽先是一愣,锐利的目光在无心和顾念安之间迅速扫了几个来回,看着完好无损的无心,又看看身边虽然“挂彩”但眼神已然恢复清明、甚至带着一丝歉意的顾念安,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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