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躺平了一天,试图用睡眠和彻底的静止来麻痹惊魂未定的神经后,清晨六点半,闹铃还没响,七鱼就睁开了眼睛。
意识回笼的瞬间,首先感受到的是出租屋天花板那熟悉的、带着细微裂纹的微黄色调,而不是司徒靖那间安全屋里冷峻的、线条笔直的吊顶。
这几天的经历,像一场被强行塞进脑子的、光怪陆离的噩梦,此刻梦醒了,她跌回了自己狭小却真实的世界。
空气里弥漫着老房子特有的、淡淡的霉味和灰尘气息,混着她自己用的廉价洗衣液的味道,这一切都让她感到一种劫后余生的、近乎虚脱的安心。
她掀开薄被坐起身。
夏季的晨光已经颇有力度,顽强地透过那副洗得发白、没拉严实的碎花窗帘缝隙钻了进来,在坑洼不平的复合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边缘清晰的光带。
她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走到窗边,轻轻拨开窗帘一角。
楼下那条熟悉的小巷刚刚苏醒,安静得能听到远处环卫工人扫地的“沙沙”声。
偶尔有早起遛狗的老人慢悠悠地走过,或是提着热气腾腾的豆浆油条的邻居。
一切看起来都和那个惊魂之夜前没什么两样,平静得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但七鱼知道,不一样了。
她的世界已经裂开了一道无法弥合的缝隙,最大的秘密被一个几乎算得上是陌生人的男人看了去。
司徒靖那双深邃锐利、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偶尔会毫无征兆地闯入她脑海,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审视重量,让她呼吸骤然一紧,心口发闷。
而她对这个人,除了知道他是苏婉清的表哥、似乎很有权势和财富之外,几乎一无所知。
这种信息不对称带来的不安,像一根细刺,扎在她心底。
她深吸一口带着晨露微凉的空气,试图驱散那不适感。
今天必须回学校上课了,不能再躲下去。
她需要回归正常的轨道,哪怕只是表面上的。
洗漱的时候,镜子里的脸确实苍白得缺乏生气,嘴唇也有些干裂起皮。
那场绑架的惊吓,远不是短短几天的静养就能完全恢复的。
她凑近镜子,能看到眼底那层淡淡的、如同烟熏般的青黑色阴影。
她用指尖沾了点冷水,用力拍在脸颊和脖颈上,冰凉的刺激让她打了个激灵,但苍白的肤色并未因此泛起多少红润。
开始换衣服时,她拿起那件洗得有些松垮的纯棉白T恤和宽松的休闲裤,动作却迟疑了。
胸前的弧度如今已很难依靠宽松衣物完全掩饰,柔软的布料贴上去,会清晰地勾勒出饱满的曲线。
她最终还是穿上了,但在外面加了件薄薄的、亚麻质地的格子衬衫外套,尺码故意选大了一号,敞开着穿,这样能最大限度地模糊身形。
这个动作她做得越来越熟练,带着一种无奈的、日复一日的妥协。
出门前,她刻意绕了一段远路,在清晨相对安静的街道上慢走了十五分钟,让微凉的晨风清醒一下混沌的大脑,也试图平复一下踏入人群前的不安。
然后才走向公交站,挤上了那班通往学校的、永远人满为患的早高峰公交车。
车厢里弥漫着各种气味——早餐包子的油腻、汗味、廉价的香水味。
七鱼尽量把自己缩在靠窗的角落,手指紧紧抓着冰冷的金属栏杆。
车子一个急刹车,旁边一个学生的沉重背包猛地蹭到了她的手臂,她几乎是触电般地浑身一颤,猛地缩回手,绑架那晚被粗暴拖拽、手臂被反拧的痛楚记忆碎片瞬间闪过。
她低下头,暗暗咬紧牙关,骂了自己一句“没用”。
直到刷了校园卡,走进那片熟悉的、绿树成荫的校区,看到抱着书本匆匆走过的同学,听到远处篮球场的拍球声,七鱼紧绷得像一根弦的神经才终于稍稍松弛了一些。
阳光透过茂密的香樟树叶缝隙洒下来,在地上留下斑驳晃动的光点。
空气里是青草被修剪过的清新气息和泥土的芬芳。
她放慢脚步,刻意地、深深地呼吸着,试图将这份属于校园的、平静的气息吸入肺腑,驱散心底的寒意。
教室在三楼。
她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熟悉的嘈杂声——翻动书页的哗啦声、压低嗓音的交谈声、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她从前门进去,尽量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的鞋尖上,快步走向自己常坐的、靠后排角落的那个位置。
“七鱼?”一个带着明显惊讶和关切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她的低调企图。
七鱼抬头,看到陈昊正从摊开的《流体力学》课本上抬起头看她。
他今天穿了件干净的白色卡通印花T恤,头发看起来刚洗过,带着清爽的湿气。
他旁边的位置空着,那是他几乎成了习惯、为她占的座位。
“嗯,早上好。”七鱼应了一声,声音比她自己预想的还要轻飘一点。
她走过去,把那个略显陈旧的帆布背包放在空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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