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舱内,幽蓝色的应急灯光如同冰冷的鬼火,在水波荡漾的天花板上投下摇曳不定的光斑。
七鱼不知何时已趴在冰凉光滑的特种玻璃池壁上沉沉睡去,呼吸轻浅得几乎听不见,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显然之前的极限潜航和精神高度紧绷已让她耗尽了心力。
水槽内,艾莉西亚悬浮在精心调配的、带着淡淡药味的模拟海水中,那双熔金色的竖瞳在昏暗中依旧睁着,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每一寸陌生的环境,尾巴上那道狰狞的伤口传来持续不断的钝痛。
但更清晰地传入她感知的,是玻璃外妹妹那微弱却真实的呼吸声。
“叩、叩叩。” 极轻但富有特定节奏的叩门声响起,如同暗号。
七鱼几乎是瞬间惊醒,猛地抬起头。
气密舱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苏婉清侧身闪入。
她的眼底有着无法掩饰的疲惫和淡淡的青黑色阴影,但眼神却异常清醒锐利。
“准备转移,”她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到什么,目光扫过水槽中瞬间绷紧身体、金色瞳孔骤然缩成一条细线的艾莉西亚,“这里不够安全,我们去一个更隐蔽、更专业的地方。”
艾莉西亚的尾巴猛地一甩,在水中带起一小串急促的气泡,周身的海水无风自动,泛起细微的涟漪。
她死死盯住苏婉清,毫不掩饰的排斥和警告如同实质的冰锥。
七鱼立刻从地上弹起来,毫不犹豫地挡在了苏婉清和艾莉西亚视线之间,她转向水槽,双手按在玻璃上,对着里面的姐姐用力地、清晰地点头,用口型无声地、一遍遍地重复:“安全的。相信我。安全的。”
接下来的转移过程,如同一场在刀尖上舞蹈的、高度紧张的默剧。
厚重的、内部衬有柔软吸音材料的黑色防雨布被小心翼翼地罩住了整个医疗水槽,只留出几个经过特殊设计的、极其隐蔽的透气孔。
艾莉西亚在完全黑暗的布罩内部,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被一种平稳而强大的力量抬起、移动。
外面传来杂乱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金属滑轮与甲板摩擦的细微声响、以及某种大型车辆引擎启动后低沉而压抑的轰鸣。
每一次轻微的颠簸和转向,都让艾莉西亚的肌肉绷紧一分。
但始终,有一只手,隔着厚厚的布料,一直稳稳地、带着温度地按在水槽外壁的某个位置。
那是七鱼的手。
布罩内,艾莉西亚冰凉的手掌,也始终紧紧贴在对应的内壁上,仿佛通过这无声的接触,汲取着那一点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联系和勇气。
这段路程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
在经过一段明显的颠簸和几次停顿、转向之后,周围所有的声音——海浪声、风声、远处的城市噪音——都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绝对的、地下空间特有的寂静和沉闷感。
布罩被小心翼翼地掀开。
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极其宽敞、挑高惊人的地下空间,墙壁和天花板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吸音的深灰色材质。
整个空间的中心,是一个巨大得令人震撼的、直接嵌入地下的环形水族舱!
其规模远超船上的医疗舱,堪比小型海洋馆的展示缸。
舱内水体极其清澈,深邃得望不到底,光线被刻意调成模拟数百米深海的幽蓝和暗紫,柔和而不会刺激敏感的眼睛。
底部铺着洁白的细沙,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形态逼真的、不会伤害娇嫩皮肤的人造珊瑚礁和岩石群,甚至还有模拟缓慢海流的设计,让水体保持着微弱的流动。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带着咸味和淡淡臭氧味道的水汽,温度也明显低于外面,保持着适合深海生物的低温。
这不再是简单的容器,而是一个精心打造的、试图模拟自然环境的庇护所。
艾莉西亚被专业人员用特制的担架网,极其小心地移入了这个巨大的水族舱。
一进入更广阔、更接近记忆深处家园环境的水体,她本能地舒展开一直因紧张而蜷缩的身体,强健的金色鱼尾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虽然这个动作立刻牵动了伤口,让她痛得蹙紧了眉头,但一直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也难以抑制地松弛了那么一丝微米。
她快速而警惕地在舱内游动了半圈,检查着每一个角落,感知着水流的细微变化,评估着这个新的环境——是更为精致的囚笼,还是暂时的避难所?
在水族舱旁,除了面色疲惫但眼神专注的苏婉清和一脸关切、几乎要趴到玻璃上的七鱼之外,还多了一个身影。
司徒靖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便服,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是静静地站着,却像一根定海神针,让整个空间的气场都变得沉稳而压抑。
他没有靠近水槽,目光平静如水,直接迎上了艾莉西亚从水中投射过来的、审视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排斥与冰冷疏离的金色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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