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宁三年的深秋,来自北方的寒风似乎也带着一丝萧瑟,吹拂着东赵临时都城——会稽的宫墙。
尽管偏安东南已近十载,但失去朝鲜故地、被迫远徙的阴影,依旧如同殿角挥之不去的湿气,浸润在每一个朝臣的心头。
然而,站在新落成的、略显简朴的观星台上,成王赵珩的目光,却坚定地越过了眼前的山川,投向了东南方那片烟波浩渺之外的土地——流求。
那里,不再仅仅是地图上一个模糊的岛屿名称,或是奏折里关于“夷洲”的零散记载。
它已是东赵国运所系,是他在战败屈辱与巨大压力下,力排众议,掷下的关乎未来的重注。
放弃短期内反攻朝鲜的不切实际幻想,转而将举国之力投向这片尚未完全开化的沃土,是赵珩登基以来最艰难,也最具魄力的决定。
他知道,朝中并非没有异议,那些习惯于旧有疆域观念的老臣,私下里仍将流求视为“瘴疠蛮荒之地”,将开发流求视作“舍本逐末”。
但赵珩更深知,东赵若要生存,若要走出一条不同于强汉“独尊儒术”、一味强调华夷之辨而显得僵化的道路,就必须拥有一个完全由自己掌控、能够自由施展的全新根基。
“流求,便是我们的新稷下。”他曾对心腹重臣如此言道,眼神灼灼。
他所指的,并非仅仅是学术争鸣,而是一个融汇百家之长,不拘一格用人才,务实探索治国、强兵、富民之道的试验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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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珩的意志,通过一道道措辞严厉的诏令,化为了席卷东赵上下的行动风暴。
旨意下达:设立“流求经略府”,总揽全岛军政、民政、财政大权,遇紧急事宜可先行后奏。
经略使人选,他选择了以铁腕和实干着称的原会稽郡守,时任御史中丞的陈定。
陈定此人,出身寒微,非经学世家,却精通律法、算术、工造,是朝中罕见的务实派干吏。他曾主持疏浚吴淞江,以强硬手段清理豪族侵占的河道,虽得罪了不少人,但工程最终利在千秋。
赵珩看中的,正是他这种不惧艰难、敢于任事的魄力。
同时,为加强军事保障,赵珩从其亲自整训的、由部分归化汉军(原朝鲜半岛及东北地区归附的各族精锐)和新邺子弟混编而成的“靖海营”中,抽调五千精锐,交由悍将司马铮统领,作为经略府的武装支柱。
这支军队,不仅装备了改进后的劲弩和利于山林作战的短刃,更配备了近百艘新下海的“海鹘”级快船,以确保对沿岸及海峡的控制。
咸宁四年春,陈定与司马铮率庞大的船队,载着首批三千户精心筛选的流民、工匠、吏员以及大量的粮种、农具、建材,浩浩荡荡抵达流求北部一处天然良港(约今基隆一带)。
登陆之地,陈定将其命名为“安平镇”,取“安定平顺”之意,并即刻在此挂起了“流求经略府”的牌匾。
开衙之初,千头万绪。岛上气候湿热,蚊虫滋生,初至者多有不服水土,病倒者甚众。
更棘手的是,与岛上土着部落的冲突几乎不可避免。一些靠近海岸的部落,对于这些突然涌入、大规模砍伐树林、修建营寨的“外来者”充满了警惕和敌意,小规模的袭扰时有发生。
陈定与司马铮商议后,定下了“威抚并用,以实促融”的方略。
对于主动示好、愿意交易的部落,经略府以盐、铁器、布帛换取他们的山货、鹿皮,并承诺不侵犯其传统猎场;对于少数桀骜不驯、屡屡攻击垦殖点的部落,司马铮则毫不手软,以靖海营精锐进行精准、快速的打击,擒其首领,散其部众,以立威示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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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中部山区一个名为“魁礐”的大部落,集结了上千战士,试图将汉人赶下海。
司马铮没有正面硬撼,而是利用小股部队诱敌深入,主力则凭借对地形的快速勘察,迂回至其侧后,利用强弩和密集阵型,在一条狭窄的山谷中给予了对方重创。
此战之后,司马铮并未乘胜屠戮,反而释放俘虏,并让随军医官为其伤者治疗,同时通过俘虏向魁礐部落首领传达了和谈的意愿。
陈定亲自出面,与魁礐首领歃血为盟。
盟约中,东赵承认魁礐部对其传统山林的自治权,但要求其不得攻击汉民村镇,并开放部分区域供汉民狩猎、采药。
作为回报,经略府将帮助魁礐部修建引水渠,并传授更先进的农耕技术。
这场“山谷之战”与后续的“盟约”,成为了经略府平定岛内秩序的转折点。消息传开,诸多部落纷纷效仿,选择与经略府合作。
铁与血奠定了秩序的基础,而随之而来的实实在在的利益,则开始缓慢地消融着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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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局势初步稳定,流求大开发的核心——农业垦殖,以前所未有的规模和效率铺开。
来自青、徐、扬、越等州的流民,带来了大汉数百年积累的精耕细作技术:牛耕、曲辕犁、耙、耖等工具被广泛使用;代田法、区田法等适合不同地形的耕作方法被因地制宜地推广;更重要的是,他们带来了对水利工程的深刻理解和建设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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