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星拓四海
春寒尚未褪尽,东赵君主赵恒统治的第十一个年头。
摄政大将军李牧已经去世,被尊为军神,立庙祭祀。
赵恒的统治已稳,就又开始了先王的开拓政策。咸安港的晨雾里便已响起了凿刻石板的叮当声。不是为先王赵云龙歌功颂德的碑文,而是新颁布的《海疆开拓令》。那带着咸腥气的海风,卷着石屑,将法令上每一个字,深深烙进港口码头每一寸可供刻写的硬实表面。
“无论出身贵贱,凡首先发现未知岛屿、资源产地者,享有优先开发权,视其价值,或可授勋封爵……”
字是冰冷的,意思却是滚烫的。穿着粗布短打的力夫停下脚步,眯着眼费力地辨认;准备扬帆的船主聚在碑前,低声而热烈地议论;甚至那些倚在阁楼窗边,原本只关心今日香料价码的贵人们,也忍不住将目光投向那密密麻麻的刻文,再投向港口外那片无垠的、翻涌着机遇与未知的蔚蓝。
国策已定,“海图为活书”。这意味着,东赵的疆域与未来,不再仅仅局限于这朝鲜故地和扶桑列岛的山水之间,它将随着每一艘敢于闯入迷雾的船只,每一次对海平线的挑战,而不断延伸、改写。
一股压抑不住的躁动,如同地底奔涌的岩浆,在咸安港,乃至东赵所有临海的城镇里酝酿、升腾。
法令颁布不过数月,咸安港便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去。原本堆积如山的优质木材,变成了港口里密密麻麻的新造或改装的船只,形制各异,大多简陋,却都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劲儿。平日里还算宽裕的中产之家,变卖了田产、祖宅,只为凑足一艘能远航的帆船和招募水手的银钱。酒馆里,醉醺醺的不再是失意的文人,而是眼睛发亮、摊开手绘粗糙海图、高声谈论信风与洋流的“冒险家”。他们大多是平民,甚至有不少是刚从土地上挣脱出来的农夫、渔夫,法令给了他们一个一步登天的幻梦,而他们,愿意用身家性命去搏取。
贵族们起初是矜持的,带着几分自上而下的嘲弄,看着这些泥腿子如同扑火的飞蛾般冲向大海,十有**杳无音信。但很快,接连有消息传回:某个破落户的儿子发现了盛产珍珠的浅礁;一队由矿工后代组成的船队,在某个荒岛找到了易于开采的铜矿……虽然规模不大,但按照法令,他们确实获得了优先开发权,财富肉眼可见地积累起来。更有一名低级武士绘制出一条通往南方富饶群岛的相对安全航线,被海图院破格授予了“海疆骑士”的勋位,虽无实封,却已光耀门楣。
坐不住了,真的坐不住了。真正的豪门显贵,如故大将军李牧的家族,掌控盐铁的赵氏、朴氏,也开始暗中调动资源。他们不屑于那种小打小闹的单船冒险,而是组建起规模庞大的船队,配有经验丰富的导航官、精锐的护卫、甚至海图院退下来的老绘图师。他们的目标更为明确:寻找足以影响国本的大型岛屿、战略要冲,或是传说中储量惊人的贵金属矿脉。这场由君王点燃的航海热潮,自上而下,席卷了整个东赵,将整个国家的野心与**,都抛向了起伏不定的波峰浪谷。
希望与毁灭,往往只有一帆之隔。
出海时的喧嚣与归来时的静默,形成残酷的对比。有些船再也未能回港,消失在海图的边缘,成为酒馆里一声叹息的谈资。有些船回来了,带着几筐异域鸟类的羽毛或一些奇形怪状的贝壳,勉强抵了船资。更多的,是带回了模糊的、无法证实的“发现”,在海图院引发无休止的争论。狂喜、失落、倾家荡产的哭嚎、以及贵族间不动声色的资源兼并……这一切,都混杂在咸安港永远散不去的鱼腥和海盐气味里。
新任大将军赵霆站在府邸的高阁上,远眺港口熙攘。他身形魁伟,虽已年过五旬,目光依旧锐利如鹰。身后,族中负责海事的三弟赵浑正在汇报。
“……三支船队,两支已过‘鬼哭峡’,按海图院推演,再往东半月航程,或有大型陆块。麦家、王家的船队也在那片海域活动。只是,民间损耗甚巨,近日多有破产水手聚众闹事,言朝廷法令虚妄,空耗人命钱财。”
赵霆沉默片刻,声音低沉:“陛下以海图为国策,意在千秋。开拓岂能无代价?些许骚动,弹压即可。重要的是,我们,必须拿到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他顿了顿,“那个叫 王老七的渔夫,还没消息?”
李浑摇头:“没有。他那条破船,竟敢乱闯,怕是……”
赵霆挥挥手,不再关心一个普通人的生死。他的目光,重新投向那片吞噬了无数希望也孕育着无限可能的大海。
就在人们对平民冒险的故事逐渐麻木时,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以惊人的速度从一个小渔村蔓延开来,像野火般烧遍了咸安,最终直冲云霄,震动了整个宫廷。
发现者,正是那个被李浑判定为“怕是”已葬身鱼腹的王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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