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兵一脚将她踢开:“皇上有旨,征发民夫十万,修建台观,谁敢违抗?!再啰嗦,先砍了你个老货!”
王禹紧紧咬住嘴唇,生怕自己发出声音。他认得那些被抓住的人——东街的李木匠,前巷的张货郎,都是普通的平民百姓。他们这一去,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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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虎登基以来,大兴土木,劳役不断。
从邺城的华林苑到长安的未央宫,从洛阳的金墉城到各州的官道,无休止的工程耗尽了民力,也掏空了国库。
为筹措资金,石虎不断增加赋税,甚至规定百姓家的铜钱、布帛、粮食一律充公,私藏者处死。
抓人的队伍渐渐远去,街上恢复了死寂。王禹悄悄出门,想到城外的野地里找些野菜。
途经城墙脚下时,他看到一队囚犯被押往刑场。这些人个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显然是饥民。为首的是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他昂着头,突然高声吟诵: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闭嘴!”押解的士兵一鞭子抽在他脸上。
书生不为所动,继续吟诵:“曹公诗句,今日方知其痛!胡虏无道,苍天何忍!”
王禹认得那诗句,是前朝曹操的《蒿里行》。父亲曾教他读过,说那描写的是汉末乱世的惨状。想不到一百多年之后,同样的悲剧再次上演。
囚犯们被按在刑场上,刽子手手起刀落,一颗颗头颅滚落在地。书生的头颅最后被砍下,他的眼睛圆睁,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王禹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呕吐。他转身快步离开,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愤怒。
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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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邺城陷入一片死寂。
皇宫中,石虎的病情突然加重。他躺在龙床上,呼吸急促,面色灰败。十几个御医跪在床前,束手无策。
“传…传冉闵…”石虎艰难地说道。
刘皇后站在床边,脸色阴晴不定。她向身边的宦官使了个眼色,宦官悄悄退下。
“陛下,冉闵正在宫外候旨。”一位大臣回禀。
“让他…进来…”
片刻后,冉闵大步走进寝宫。他身穿朝服,腰佩长剑——这是石虎特准的殊荣,允许他剑履上殿。
“孙儿拜见陛下。”冉闵单膝跪地,声音洪亮。
石虎微微抬手:“起来…近前说话。”
冉闵起身,走到龙床前。他看到石虎病入膏肓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如今也不过是个等死的老人。
“闵儿…”石虎罕见地用昵称呼唤他,“朕待你如何?”
冉闵垂首:“陛下待孙儿恩重如山。”
“那你会…辅佐世儿,保住我石家江山吗?”
冉闵沉默片刻,缓缓道:“孙儿定当竭尽全力。”
石虎盯着他,似乎想从他眼中看出真假。但冉闵的目光平静如水,不起一丝波澜。
“好…好…”石虎喘息着,“朕封你为大都督,统帅中外诸军事…辅政大臣之首…”
这话一出,寝宫内顿时一片寂静。刘皇后的脸色变得惨白,几位胡人大臣交换着惊疑的眼神。
大都督,统帅中外诸军事——这意味着冉闵将掌握后赵的全部兵权。
“孙儿……臣,领旨谢恩。”冉闵叩首,声音依然平静。
石虎疲惫地闭上眼睛,挥了挥手:“都退下吧…朕累了...”
众人退出寝宫。冉闵走在最后,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暴君,如今蜷缩在龙床上,渺小而可怜。
走出寝宫,刘皇后突然拦住冉闵:“武德王,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廊下,刘皇后屏退左右,低声道:“冉闵,陛下病重,太子年幼,这朝中虎狼环伺,你我当同心协力才是。”
冉闵看着她:“皇后有何吩咐?”
“你掌握兵权后,首要之事是除掉石遵、石冲他们。”刘皇后的眼中闪过狠毒,“他们是世儿的叔父,一直觊觎皇位。若不除去,必生后患。”
冉闵心中冷笑。石虎尚未断气,他的妻子就已经开始谋划诛杀他的其他儿子了。这就是皇室,这就是权力斗争的残酷。
“臣明白。”他淡淡地说。
离开皇宫,冉闵骑马回府。夜色中的邺城如同一座巨大的坟墓,只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偶尔打破寂静。
“王爷,情况如何?”回到府中,李农急切地问。
冉闵卸下佩剑,神色凝重:“石虎命不久矣。他封我为大都督,统帅中外诸军事。”
李农眼睛一亮:“这是天赐良机啊!王爷掌握了兵权,何愁大事不成?”
冉闵摇头:“兵权是烫手山芋。石遵、石冲他们不会坐视我一个汉人掌握大权,必会有所动作。”
“那我们就先发制人!”
冉闵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窗前,望向夜空。今夜的月亮异常血红,像是浸满了鲜血。
“李农,你说这天下,为何总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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