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女修慧心引路,云杳杳跟随着这支残存的幸存者队伍,在破败的梵音净土废墟中,朝着中央的菩提圣山方向艰难前行。
沿途所见,触目惊心。昔日庄严的殿宇化作焦土,精美的浮雕被魔气腐蚀得面目全非,空气中弥漫的绝望气息几乎凝成实质。偶尔遇到零星的魔物,根本无需云杳杳出手,那三名金丹期的僧修便已奋力解决,但他们脸上的疲惫与凝重却越来越深。
云杳杳大多时间沉默不语,只是默默观察着。她注意到,这支队伍虽然以三名金丹僧修为首,但真正在维持秩序、照顾伤患、分配所剩无几的食物的,多是女性修士和凡人妇女。她们动作麻利,眼神坚韧,在绝望的环境中依然尽力维系着一丝生机。反观一些男性修士,虽也奋力杀敌,但眉宇间往往带着更多的彷徨与颓丧,甚至偶尔会流露出对决策权的天然把控欲,即便那决策在云杳杳看来并不如何高明。
“慧心师姐,我们真的能到达圣山吗?听说……听说山下的路都被魔将把守住了……”一个年纪较小的女修低声问道,声音带着颤抖。
慧心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坚定:“一定能!只要菩提树还在,希望就在。更何况,我们现在有前辈相助。”她说着,感激地看了一眼身旁气定神闲的云杳杳。
云杳杳不置可否,她的目光落在远处圣山脚下那片翻涌的浓郁魔气上,那里显然有更强的魔物盘踞。
行至一处相对完好的残破殿堂暂作休整时,云杳杳状似无意地问慧心:“你之前提及,菩提树心不稳,与觉者留下的‘众生平等’传承有关,魔主波旬借此做文章?详细说说。”
慧心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与难堪,她看了看周围或坐或卧、眼神麻木的同伴,尤其是其中几位气息不弱、却沉默寡言的女修,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
“前辈有所不知。我梵音净土尊奉觉者‘众生皆有佛性,皆可成佛’的教诲,理论上确是众生平等。然而……然而在漫长的传承中,某些观念却悄然变了味。”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尤其是在对待女性修行者方面。”
“哦?”云杳杳挑眉,来了兴趣。果然如她所料。
“觉者当年有一位极其重要的伴侣兼道友,名为‘耶输陀罗’,据说其智慧、毅力、慈悲心皆不输于觉者,在觉者悟道前,她曾独自承担起守护部族、抚养幼子的重任,其付出巨大。觉者悟道后,她也皈依修行,证得果位,本应地位尊崇。”慧心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忿,“但在后世某些典籍的记载和部分长老的解读中,她的形象却被刻意淡化,甚至被描绘成阻碍觉者求道的‘羁绊’。更有甚者,衍生出‘女身垢秽’,难以承载无上菩提’、‘女子需先转男身方可成佛’等荒谬言论!”
云杳杳听着,眼神渐冷。这套说辞,与她所知诸多界域对女性的打压何其相似!不过是占据话语权者,为了维护自身特权而编织的谎言。
慧心继续道:“这种偏见潜移默化,导致净土之内,女性修行者获取高阶传承、担任重要职司的机会远少于男性。即便有杰出者,也往往被冠以‘某某比丘尼’之称,其本身名号与贡献却被埋没。此次魔劫爆发前,圣地内就曾有以‘妙音’师姐为首的一批女修,对此提出异议,要求重审经典,正视耶输陀罗等前辈女修的贡献,恢复真正的‘众生平等’之义。可惜……应者寥寥,反被一些保守派长老斥为‘动摇根基’,‘心生魔障’。”
“而魔主波旬,”慧心声音更沉,“祂极其狡诈,抓住了这个矛盾。祂不仅以力量诱惑部分心志不坚的男修堕落入魔,更散布谣言,称‘菩提树心不稳,正是因为女子干政,阴气扰乱了圣山清净’,是‘耶输陀罗的怨念在作祟’,甚至污蔑妙音师姐她们是‘魔女转世’,是导致魔劫的罪魁祸首!”
“荒谬!”饶是云杳杳心性淡漠,听闻如此颠倒黑白的污蔑,也不禁冷哼一声。将灾难归咎于弱势群体,是施暴者最常用的伎俩。
“是啊,荒谬!”慧心激动起来,“可偏偏有人信了!一些本就对女修掌权不满的人,甚至部分被魔气侵蚀了心智的同门,开始排挤、迫害妙音师姐她们。圣山之上,如今分为两派,一派以戒律院首座摩罗长老为首,坚持认为需‘肃清女患’,压制所谓‘阴气’,才能稳定树心;另一派则以妙音师姐和少数坚持正见的长老为主,认为问题根源在于魔主波旬和内部人心的堕落,呼吁团结一致,共抗外魔。双方争执不下,甚至……甚至发生了冲突。菩提树心就在这内忧外患之下,日渐不稳。”
云杳杳算是听明白了。这梵音净土的魔劫,外有魔主波旬武力侵蚀,内有因性别偏见导致的分裂与迫害。而那菩提树心,作为觉者智慧与慈悲的象征,感应到传承被扭曲、信念被玷污,自然会产生动摇。波旬不过是巧妙地利用了这份早已存在的“病灶”,从内部瓦解了净土的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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