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屠：血雨江湖 第92章 裂渊疑云

刀出，无声。

凝练如线的刀光，并非斩向实体，而是切入那团人形黑雾存在的“概念”。

断界之刃的锋刃触及黑雾的刹那，时间仿佛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随即，那凝聚了万古死寂、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如同被投入无形烈焰的冰晶，发出一连串细微到极致的“滋滋”异响。

从刀锋落点开始，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迅速湮灭、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黑雾中心，那两点幽绿的火焰疯狂跳动，传递出的不再是威严，而是源自本源的惊骇与暴怒。

它试图扭曲、重组，但王起这凝聚了全部精神意志、触及法则本源的一刀，其蕴含的“断灭”真意，如同最致命的毒药，沿着构成它存在的痕迹逆向侵蚀，摧枯拉朽！

“嗷——！”

一声并非响彻耳膜，而是直接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痛苦咆哮，如同万千怨魂的齐声尖啸，猛烈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神。

黑雾剧烈翻滚、扭曲，最终在极度不甘的精神波动中，彻底化为虚无。

只留下一缕精纯至极、几乎凝成实质的阴冷死气，被断界之刃如同长鲸吸水般悄然吸纳。

深渊中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骤然消散于无形。

王起的身影飘然落回一块较大的悬浮巨石边缘，以刀尖轻点石面，稳住身形。

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内腑刀割般的剧痛，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

这一刀，几乎抽空了他所有的力量与心神，代价巨大。

但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眩晕感，腰杆依旧挺得笔直，目光如电，第一时间射向方才那枚玉蝉碎裂的方位。

碎石之后，空空如也。

只有几片玉蝉的细微碎片，在幽暗光线下反射着微弱的光泽。

红姑自始至终未曾现身，那枚玉蝉，仿佛是她早已埋下的一步暗棋，一个在关键时刻的提醒，或者说，一次难以捉摸的干预。

是友是敌？

目的何在？

迷雾更浓。

对面巨石上，王磊和慕容九直到那黑影彻底消失，才敢大口呼吸，仿佛刚从梦魇中挣脱，后背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方才那黑影带来的灵魂层面的压迫，几乎让他们心神失守，生不出半分反抗的念头。

“哥！你怎么样？”

王磊隔空喊道，声音因紧张而沙哑，独臂紧紧扶着虚弱不堪的白素。

王起微微摇头，示意自己还能支撑。

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黑影消失的那片虚空。

那里，空间并未完全平复，反而荡漾着一圈圈细微却稳定的涟漪，仿佛一层被撕开的纱幔，隐约透出后方更加深邃、更加古老的黑暗。

一股难以言喻的苍茫、死寂，却又隐含着一丝微弱生机的气息，从中弥漫出来。

这黑影，似乎不仅仅是守卫，更像是一种强大封印的外在显化？

它的湮灭，是否意外地凿穿了通往真正核心的壁垒？

“王起，方才那玉蝉……”

慕容九压下体内翻涌的气血，身姿轻盈地掠过几块漂浮的碎石，落在王起所在的平台上，美眸中充满了警惕与深思：

“红姑此人行事诡秘难测，她留下此物，时机又如此巧合，是出手相助，还是另有所图？”

“莫非她早已料到我们会遭遇此劫？”

王起尚未回答，另一侧传来衣袂拂风的细微声响。

只见柳如丝颇为狼狈地从一处崩塌石柱形成的夹角阴影中钻出，落足在不远处一块较小的悬浮平台上。

她原本妖娆的纱衣多处破损，沾染了尘土与血迹，发髻也有些散乱，气息略显急促。

但那双眸子却异常明亮，闪烁着混合着后怕、惊讶以及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

她死死盯着黑影消失后那圈空间涟漪，仿佛看到了梦寐以求的宝藏。

“呵呵……果然，古籍记载不虚！”

柳如丝深吸一口气，压下激动，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归墟之眼，九幽之门，封印重重。”

“外层幻象惑心，中层‘影守’灭魂，唯有以绝对之力破开这影守，方能得见真容，窥得一线天机！”

她转眸看向王起，目光灼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叹与忌惮，“王公子这一刀，已非人间武学，近乎于道！”

“如丝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看来，在此地，合作远比互相算计要明智得多。”

王起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目光如冰刃：“你认得那东西？下面究竟是什么？”

他需要信息，任何一点信息都可能关乎生死。

柳如丝嫣然一笑，却避重就轻：“奴家也只是从一些残破古籍中窥得只言片语。”

“据说，‘影守’乃上古大能以无上神通凝聚归墟死气所化，守护着通往真正‘源点’的通道。”

“至于‘源点’之下是蕴藏着堪破生死的奥秘，还是镇压着灭世的灾劫……”

她拖长了语调，眼波流转，刻意营造着神秘氛围，“谁又能说得清呢？”

“不过，王公子既然已凭无上刀法劈开了这通天之路，难道甘心就此止步，不好奇这万丈深渊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的千古之谜吗？”

她的言语充满了蛊惑，试图利用人类天生的好奇心与探索欲，将王起等人继续推向那未知而危险的深渊。

王起没有理会她的煽动。

他再次闭上双眼，将残存的神念凝聚成丝，小心翼翼地向那空间涟漪深处探去。

感知到的，是更加磅礴的混乱能量乱流，是岁月沉淀下的无尽死寂。

但在这片死寂的最深处，他确实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与白素掌心印记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纯粹、仿佛来自世界本初的波动。

那波动如同母亲呼唤游子，又如同神只警示凡人，充满了矛盾。

此时，白素在王磊的搀扶下，也望着那幽深的空间涟漪，眼神迷茫中带着一丝恐惧，低声呓语：

“那里……好像很熟悉……好像在叫我……可是……又好可怕……像一张要吃人的大嘴……”

王起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然。

事已至此，犹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不仅是为了探寻真相，解决白素身上的隐患，更是为了弄清楚影阁、千丝阁乃至可能存在的其他势力，究竟在谋划什么。

这归墟之眼，已是风暴的中心。

他看向身旁的慕容九和对面巨石上的王磊与白素，沉声道：“下方吉凶难料，空间紊乱，危机四伏，你们……”

“哥！别说废话！”

王磊毫不犹豫地打断，独臂将白素护得更紧，眼神坚定，“刀山火海，我也跟你闯了！”

慕容九指尖轻抚过紫电剑鞘，容颜清冷，语气却斩钉截铁：“王起，一路行来，同生共死，岂有临阵退缩之理？”

“况且，这归墟之谜，也关系到我紫霄城慕容家探查天地异变的职责所在。”

王起看着他们，不再多言。

他默默调息，勉强将体内躁动的气息压下几分，然后迈步走向那荡漾的空间涟漪。

断界之刃的刀尖再次抬起，蕴含着一丝混沌之力，轻轻点向涟漪的中心。

嗡……

涟漪应声扩散，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光影扭曲不定的门户缓缓浮现。

门内是一片深邃无边、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绝对黑暗，散发出冰冷而强大的吸力。

王起没有任何犹豫，一步踏入门内，身影瞬间被那浓稠的黑暗吞没。

慕容九与王磊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决绝。

王磊背起白素，纵身跃起；慕容九身化一道淡紫雷光，两人紧随其后，投入光门。

柳如丝见三人都已进入，脸上妩媚的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冷静与算计。

她并未立刻跟上，而是谨慎地观察了片刻，确认光门暂时稳定后，才从怀中珍重地取出一个巴掌大小、布满铜锈却刻满星辰图案的古老罗盘。

罗盘中心的指针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最终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颤抖着牢牢指向光门方向。

“果然……‘源点’的波动……就在下面！”

她低声自语，眼中爆发出难以掩饰的狂热光芒，“王起啊王起，你这把无坚不摧的刀，可要替我将前面的荆棘扫荡干净才好……”

她小心翼翼收起罗盘，身形如一道淡红色的轻烟，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光门之中。

光门在四人以及尾随的柳如丝相继进入后，又持续了片刻，随即如同水波般荡漾了几下，迅速收缩，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深渊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些悬浮的巨石和崩塌的废墟，无声地见证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斩影之举与新的征程开启。

然而，就在那黑影彻底湮灭之处，一缕极其淡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细微黑气。

如同拥有某种不灭的特性，悄无声息地挣脱了断界之刃的残余吸力。

如同一条滑腻的毒蛇，缓缓渗入下方更深沉的黑暗之中，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