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屠：血雨江湖 第427章 寂渊之诺

“林战”……或者说，暂居其躯的“寂渊”，缓缓站起身。

动作间带着一种与林战那战魔体格格不入的古老与僵硬，仿佛一具沉睡了万古的尸骸在适应新的躯壳。

他环顾四周，那双承载了无尽岁月的眼眸扫过慕容九、白素等人，最后落在王起身上。

周围的永寂黑渊似乎因他的存在而变得更加沉静，连那些遥远的惨白光点都仿佛黯淡了几分。

“汝等……斩了‘秩序之链’？”寂渊的声音沙哑，带着金石摩擦般的质感，直接传入众人意识。

他所说的，显然是那被王起斩断的囚笼节点。

王起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与那双古老的眼眸对视，平静道：“斩了又如何？”

寂渊那僵硬的脸上似乎浮现一丝极淡的、类似赞许的神色。

“很好……‘它们’编织的囚笼，早已腐朽……当斩。”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无尽黑暗，望向了某个不可知的方向。

“吾名‘寂渊’，曾掌‘归墟’之则，与‘造化’、‘轮回’等同列……后因窥见‘真实’，不愿同流，遭‘它们’暗算，道殒身沉，仅余此残念不灭，寄于‘源核’碎片，流落至此。”

归墟之则？造化？轮回？

这些名号，每一个都代表着某种宇宙本源般的宏大概念！

慕容九与白素听得心神摇曳，她们意识到，眼前这位古老存在的来头，恐怕大得超乎想象。

而“它们”，显然就是指那构建囚笼、暗算了他的存在。

“何为‘真实’？‘它们’又是谁？”王起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寂渊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着跨越了万古的语言。

“‘真实’……不可言说。言说即成‘定义’，即入‘樊笼’。”

他抬手指向四周的永寂黑渊，“此乃‘真实’之影，万物终末之象，亦是最初之基。‘它们’……是‘定义者’，是‘观测者’，是窃取了‘真实’权柄，编织万象为囚的……窃贼。”

他的话语带着深深的恨意与不甘。“吾等先天之灵，本与‘真实’共存，逍遥无拘。”

“然‘它们’崛起，以‘秩序’为锁，以‘定义’为牢，将无尽混沌切割、固化，化为万千‘世界’，牧养众生，汲取‘存在’之力以自肥……吾不甘为囚徒，亦不甘所见之‘真实’被篡改，故起而抗之……惜乎，力有未逮。”

王起目光闪动，寂渊的话语印证并补充了他之前的许多猜测。

观测者体系并非天然存在，而是后来者窃取权柄所建！

而他们这些被困于其中的生灵，如同被圈养的牲畜！

“如何破局？”王起问得直接。

寂渊看向王起，目光落在他腰间的断界之刃上，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汝之‘斩’……很奇特。非‘造化’之生，非‘轮回’之转，亦非吾之‘归墟’……似包容万象，却又超脱其外。或许……汝便是那‘变数’。”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永寂黑渊的某个方向。

“此片遗落之墟，乃远古战场碎片，亦是囚笼漏洞所在。‘它们’的力量在此相对薄弱。吾残念苏醒，感应到……一处‘裂隙’正在附近形成。那是囚笼因汝等之前所为而产生的‘伤口’，亦是通往……另一处‘漏洞’的捷径。”

“另一处漏洞？”白素忍不住问道。

“一处……名为‘遗忘星河’之地。”

寂渊道，“那里，沉睡着另一位古老的‘反抗者’残骸，或许……留有对抗‘它们’的线索，或力量。”

机会！众人眼中一亮。在这绝望的囚笼中，任何一丝反抗的可能都弥足珍贵。

“然……”寂渊话锋一转，声音带着一丝凝重，“‘裂隙’形成，必引‘清道夫’前来。”

“那是‘它们’用于修补漏洞、清除‘异常’的工具……其力，不容小觑。”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远处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三点呈品字形排列的、冰冷的纯白光芒！

那光芒带着一种绝对的“净化”与“删除”意蕴，所过之处，连永寂黑渊的“空无”都被强行“格式化”，化作一片更加纯粹、更加死寂的虚无！

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所有人！

“来了。”寂渊的声音依旧沙哑平静，但其中蕴含的警惕却显而易见。

“此物名‘净蚀’，专司抹除‘错误’与‘冗余’。”

那三点纯白光芒速度极快，眨眼间已逼近！

光芒中央，隐约可见一个由无数不断旋转的白色立方体构成的、没有固定形态的存在！

它锁定了寂渊（或者说林战的身体），以及他身旁的王起等人——这些，在它的判定中，都是需要被“净化”的“异常”！

“护住此躯！”寂渊对王起说了一句，随即，林战身体猛地一震，那灰暗的古老意念彻底爆发！

他双手虚按，周身弥漫出磅礴的“归墟”之力，化作一道巨大的、不断旋转的灰暗漩涡，迎向那三点纯白光芒！

他要以自身残存的力量，硬撼这“清道夫”！

“轰——！”

灰暗漩涡与纯白光芒悍然碰撞！

没有声音，却有一股仿佛两个世界规则对撞的、无声的冲击波轰然扩散！

永寂黑渊那稳固的空间结构都被撼动，泛起剧烈的涟漪！

寂渊闷哼一声，林战的身体剧烈颤抖，嘴角溢出黑色的、仿佛凝固了万古的血液。

他终究只是残念，力量远不及全盛时期。

而那“净蚀”只是微微一滞，三点纯白光芒骤然炽盛，更多的白色立方体自虚无中生成，如同雪崩般压向灰暗漩涡！

漩涡表面开始出现裂痕，不断被“净化”、消融！

眼看寂渊就要支撑不住——

王起动了。

他深知此刻不能再有任何保留。

强忍着神魂与肉身的双重剧痛，他将刚刚恢复的一丝混沌本源，连同对那被斩节点规则的残余理解，尽数灌注于断界之刃！

刀身之上，那混沌原初的色彩再次亮起，但这一次，其中却夹杂了一丝冰冷的、属于囚笼秩序的“白”！

他要以彼之矛，攻彼之后！以这被斩断的秩序残骸为引，混淆、干扰这“清道夫”的判定！

他一步踏出，身形与刀合一，化作一道混沌与秩序交织的、扭曲不定的流光，并非斩向那三点纯白光芒，而是如同庖丁解牛般，切入那“净蚀”本体那由无数白色立方体构成的、看似毫无破绽的结构之中！

刀光过处，没有惊天动地的破坏。

那些高速旋转、散发着净化之力的白色立方体，在接触到那蕴含着混沌与秩序矛盾的刀意时，其内部精密的规则结构仿佛瞬间陷入了逻辑混乱！

一部分立方体依旧执行着“净化”指令，另一部分却因那丝秩序残骸的引导，将其判定为“需维护目标”，还有一部分则在混沌意蕴的侵蚀下直接崩解！

完美的结构，出现了致命的紊乱！

“净蚀”那三点纯白光芒剧烈地闪烁起来，发出紊乱的、意义不明的急促嗡鸣！

它的攻击瞬间变得杂乱无章，那雪崩般的白色立方体浪潮也为之一滞！

趁此机会，寂渊操控林战之躯，猛地将残存的“归墟”之力爆发到极致，灰暗漩涡骤然扩张，将大片紊乱的白色立方体吞噬、湮灭！

王起一击得手，毫不恋战，身形疾退，脸色更加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

他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这“净蚀”很快就会重新调整过来。

果然，不过一息之间，那“净蚀”的三点纯白光芒再次稳定，所有紊乱的立方体被强行“格式化”清除，新的、更加凝练的立方体开始生成！

它似乎被彻底激怒了，所有的“净化”力量不再分散，而是完全锁定了王起！

这个能够干扰它核心规则的存在，被标记为了最高优先级的清除目标！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的净化意志，如同宇宙风暴般降临，要将王起从存在层面彻底抹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众人侧后方，那原本空无一物的黑暗中，一道细微的、扭曲的“裂隙”，如同睁开的眼睛，悄无声息地浮现出来！

裂隙之后，是流淌着无数黯淡星辰的、如同遗忘之河的景象！

寂渊所说的“裂隙”，终于在此刻成型！

“走！”寂渊低喝一声，操控林战之躯，猛地打出一道灰暗流光，卷向慕容九、白素、无痕和老蝰，同时另一只手虚空一抓，一股无形的力量裹住虚弱不堪的王起，毫不犹豫地冲向那道“裂隙”！

“净蚀”的净化风暴席卷而至，却只扑到了众人消失在裂隙中的残影。

三点纯白光芒在裂隙前停滞，冰冷地“注视”着那缓缓收缩的通道，发出了一阵充满了“错误”、“异常”、“记录在案”等含义的冰冷波动，随即缓缓淡化，消失在黑暗中。

它没有追击，似乎那“遗忘星河”，是它所管辖范围之外的……“废弃区”？

……

冰冷的失重感传来，仿佛穿过了一条由星光和尘埃构成的河流。

当众人重新稳住身形时，发现自己正漂浮在一片无比浩瀚、却又异常沉寂的星空之下。

这里，就是遗忘星河？

王起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看向前方。

只见寂渊（林战）正站在一块漂浮的陨石上，望着星河的深处，那古老的侧脸上，似乎流露出了一丝……近乡情怯般的复杂情绪。

“吾之承诺……已兑现。”

寂渊的声音在王起意识中响起，带着一丝疲惫，“此躯……暂还于汝之同伴。前方……小心……”

话音渐逝，林战身体猛地一软，眼中那古老的沧桑迅速褪去，恢复了原本的样貌，只是依旧昏迷。

而那寂渊的残念，似乎再次陷入了深沉的沉睡。

王起看着这片死寂的星河，感受着其中弥漫的、仿佛能侵蚀记忆的诡异力量，缓缓握紧了拳。

新的征途，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