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屠：血雨江湖 第398章 起源之影

万界碑林的共鸣，并非声音，而是无数石碑蕴含的“存在印记”在同一瞬间被引动的规则震颤。

这震颤无声，却比任何惊雷都更加撼动心神，仿佛整个囚笼的“记忆”都在为之战栗。

无数石碑散发的微光骤然炽盛，如同星海被瞬间点燃，将这片永恒寂寥的空间映照得一片通明，却又更显其深不可测。

记录者那团乳白色的光在剧烈的波动中变得明灭不定，传递出的意念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与……一丝难以掩饰的敬畏？

它不再关注王起，那团光仿佛失去了所有“活性”，如同程序进入了待机状态，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向了碑林那共鸣传来的最深处。

慕容九与白素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心神摇曳，那源自无数石碑的共鸣之力，让她们刚刚摆脱“历史”同化的意识再次感到沉重的压力，仿佛有亿万个世界的重量压在灵魂之上。

她们不由自主地看向王起，却发现王起虽然依旧虚弱，持刀的手却稳如磐石。

他的目光，如同穿透了无数时空的利箭，死死锁定着碑林深处那共鸣的源头。

那里，有什么东西……醒了。

不是记录者这样的管理终端，而是某种……更加古老、更加本质、仿佛与这碑林、与这观测者体系同生共存的……“根源”！

碑林深处的光芒如同潮水般向两侧分开，并非物理意义上的移动，而是规则的主动退避。

一片更加深邃、更加“空无”的区域显现出来。

在那片区域的中心，悬浮着一道……“影子”。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甚至没有清晰的轮廓，只是一道不断扭曲、变幻的、仿佛由最纯粹的“暗”构成的模糊人形。

它不像记录者那样散发着秩序的光芒，也不像归墟中的存在那样充满混乱与死寂。

它只是“存在”在那里，便仿佛成为了这片天地的中心，所有的光线、所有的规则、所有的“存在印记”，都在不由自主地向它微微“弯曲”，如同星辰环绕着黑洞。

它没有散发出任何威压，却让看到它的每一个人，从灵魂深处升起一种面对宇宙本身般的渺小与敬畏。

它是“无”，却仿佛蕴含着所有的“有”。

“起源之影……”

记录者那待机般的光团中，传出了一丝微弱而恭敬的意念波动，如同臣子面对君王。

起源之影？王起瞳孔微缩。

这就是观测者体系的真正源头？是这囚笼的……“造物主”之一？

那模糊的暗影微微“转动”，仿佛将它的“视线”投向了王起。

没有目光，但王起却感觉自已的一切，从肉身到神魂，从过去到未来，甚至包括那混沌核心与断界之刃，都在这一“瞥”之下被彻底洞悉，毫无秘密可言。

一个古老、沧桑、仿佛由无数世界生灭之音糅合而成的意念，直接在王起的意识最深处响起，平静，漠然，不带丝毫情感，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

“‘混沌’的种子……竟能成长至此……”

“干扰定义，斩却逻辑，逆反秩序……如今，更触及‘历史’的壁垒……”

“你的存在，已构成对‘大全’根基的潜在威胁……”

它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法则，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王起强忍着在那“视线”下几乎要跪伏的本能冲动，紧握着断界之刃，声音因极致的压力而嘶哑：

“你的‘大全’，与我何干！我只要……斩开前路！”

“斩？”起源之影的意念似乎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那并非嘲弄，而是一种……类似于人类看到蚂蚁试图撼动大山的、纯粹的“观察兴趣”。

“你的‘斩’，基于‘存在’，基于‘规则’，甚至基于你所理解的‘混沌’……而这一切，皆在‘大全’的框架之内。你如何以框架内的力量，去斩框架本身？”

话音落下的瞬间，起源之影那模糊的暗影，对着王起，极其随意地……“点”出了一指。

没有能量波动，没有规则显现，甚至没有攻击的意图。

但王起却感觉，自已与“斩”这个概念之间的……“联系”，正在被强行……“抹除”！

并非剥夺他的力量，而是从根源上，否定他“能够斩”这个事实！

就像从数学体系中抽走“1 1=2”的公理，那么所有基于此的运算都将崩塌！

这就是起源之影的力量？不是毁灭，不是压制，而是……“定义权的绝对掌控”？

王起周身的“当下道火”剧烈摇曳，仿佛风中残烛！

他感觉自已握刀的手正在变得“无力”，脑海中关于“斩”的所有领悟、所有记忆都在飞速变得模糊、淡薄！

断界之刃在他手中发出哀鸣，那混沌原初的色彩正在迅速黯淡！

他要……忘记如何出刀了！

“不——！”

王起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混沌核心以前所未有的疯狂燃烧，试图对抗这股概念层面的抹除！

但这股力量源自这囚笼的根基，如同整个海洋要淹没一滴水，差距太大了！

慕容九和白素看着王起那痛苦挣扎、仿佛连自身存在都要消散的模样，心如刀绞，却无能为力。

在这等存在面前，她们连靠近都做不到。

就在王起的意识即将彻底沉沦，对“斩”的认知即将被完全抹去的刹那——

他怀中，那颗早已耗尽力量、化为普通石子的“存在结晶”残骸，忽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悸动！

是那些被斩却的“虚无”中，蕴含的无数被否定存在的……最后烙印？

是那些不甘沉寂的……“过去”的回响？

与此同时，他体内那源于“斩道者”的古老刀意，仿佛被这同源的气息引动，再次苏醒！

一股苍凉、不屈、仿佛要斩断万古宿命的决绝意蕴，自他灵魂深处轰然爆发，与那“存在结晶”的残骸产生了共鸣！

这共鸣极其微弱，却像在绝对黑暗中划亮的一根火柴！

王起那即将湮灭的意识，猛地抓住了一丝光亮！

起源之影的“定义”，是基于这囚笼的“大全”框架……

而“斩道者”的刀，那位远古的先驱，他所斩的，不正是这框架本身留下的“痕”吗？！

还有那些被否定的“存在”，它们的存在本身，不就是对这框架“完美性”的……无声抗议吗？！

他的“斩”，并非凭空而来！它承载着先驱的遗志，汇聚着被否定者的不甘！

这……同样是“真实”！是这冰冷框架无法完全涵盖的……“变数”！

“你的框架……并非完美！”

“我的刀……亦是一种……‘真实’！”

王起发出了来自灵魂本源的最后呐喊！

他将那源自斩道者的古老刀意，将那无数被否定存在的最后烙印回响。

将与慕容九、白素等人一路同行积累的羁绊与记忆，将自身那斩破一切束缚的决绝意志……

所有这一切不属于冰冷框架的、“鲜活”的、“混沌”的“真实”，尽数燃烧、凝聚！

他不再去对抗那“抹除”，而是……将这一切“真实”，强行灌注于那即将被遗忘的“斩”之概念中！

他要以这汇聚了无数“变数”的、“鲜活”的“真实”，去重新……“定义”他的“斩”！

断界之刃那黯淡的刀身，猛地爆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

那不再是混沌原初的色彩，也不是秩序的白，而是一种……仿佛蕴含着无数生命、无数故事、无数抗争的……“万象之色”！

刀身之上，隐约浮现出斩道者苍凉的背影，浮现出星璃女皇凝固的泪滴，浮现出无数破灭世界不甘的嘶吼，浮现出慕容九决绝的雷光，浮现出白素坚韧的星辉……

所有被他斩过、被他触动、与他相关的“存在”，其留下的印记，仿佛都在这一刻，与他的刀意产生了共鸣，化为了他这一刀的力量！

这一刀，不再仅仅是王起的刀。

它是无数“变数”的汇聚！

是对既定命运的……集体反抗！

王起用尽最后力气，将这把承载了“万象真实”的断界之刃，对着那起源之影，对着那绝对的定义权……

斩出了他生命中最沉重、最绚烂、也最……不确定的一刀！

“此刀……无名！”

“只为……斩开……此刻！”

万象之色的刀光，如同一条汇聚了无数溪流的奔腾大河，逆着那概念抹除的绝对之力，悍然斩向了起源之影！

这一次，没有规则的碰撞，没有能量的湮灭。

而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真实”，在存在本源层面上的……交锋！

起源之影那模糊的暗影，在触及这万象刀光的瞬间，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凝滞”！

那绝对掌控的定义权，似乎在这蕴含着无穷“变数”与“鲜活”的“真实”面前，第一次……遇到了无法立刻解析、无法立刻定义的……“意外”？

它所代表的，是冰冷的、既定的、完美的“框架真实”。

而王起这一刀，代表的却是充满矛盾的、不断变化的、蕴含着无限可能的“混沌真实”！

孰高孰低？孰真孰假？

刀光掠过起源之影的暗影，并未将其斩灭，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但起源之影那永恒的“漠然”，却仿佛被投入石子的古井，第一次……荡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它那模糊的暗影，微微波动了一下，传递出的意念，带上了一丝极其极其细微的、近乎不存在的……“讶异”？

“……有趣的……变量……”

“你的‘真实’……暂被……记录……”

话音渐逝。

那道起源之影，如同它出现时一样无声无息，缓缓淡化，最终彻底消失在碑林深处的空无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那笼罩一切的、令人绝望的定义压制，也随之消散。

记录者的光团恢复了流转，但似乎沉默了许多。

王起脱力般单膝跪地，断界之刃拄在地上，大口喘息，浑身都被冷汗浸透，眼神却异常明亮。

他赢了？

不，他或许只是……让对方“迟疑”了一瞬。

但他证明了，即便是这囚笼的根源，也无法完全定义他的“真实”！

他抬头，望向起源之影消失的方向，又看向周围那无数记载着“历史”的石碑。

路，似乎还在脚下。

而他的刀，已然斩过了……定义的边界。

碑林的共鸣渐渐平息，光芒恢复如常。

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