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屠：血雨江湖 第203章 刀意长廊

短暂的休整，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漫长。

王磊和霍沧海简单处理着伤口，药粉洒在深可见骨的伤痕上，带来的刺痛感反而让他们觉得真实，证明自己尚且“存在”。

慕容九与白素默默调息，试图驱散经脉中残留的冰冷死寂，目光却不约而同地落在王起身上。

他静立如渊，右眼的银辉是这片黑暗中唯一稳定的光源，映照着他半边侧脸，轮廓冷硬如石刻。

他在感知，在解析这片扭曲空间的规则，那专注的神情，仿佛世间万物，包括他们，都只是他推演中的符号。

慕容九心中泛起一丝苦涩。

她怀念那个在慕容山庄废墟中，眼神虽冷但尚有温度的青年。

而眼前的王起，更像是一柄出了鞘的、沾染了神性的刀，锋利，却也无情。

“走吧。”

王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没有回头看任何人，径直朝着黑暗深处那点微光走去。

众人不敢怠慢，连忙跟上。

随着距离拉近，那点微光逐渐清晰，果然是一扇门。

一扇孤零零矗立在虚无中的石门，门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道笔直的缝隙，仿佛将黑暗从中切开。

王起在门前驻足，伸出手，指尖触及冰冷的石门。

没有用力，石门却无声地向内滑开。

门后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是一怔。

并非想象中的塔内结构，也不是无尽的虚空，而是一条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廊道。

廊道两侧，并非墙壁，而是由无数柄形态各异的刀剑紧密排列、构筑而成！

这些刀剑，有的锈迹斑斑，残破不堪；有的寒光四射，锋芒逼人；有的造型奇古，蕴含着岁月的气息；有的则缠绕着不祥的黑气，煞气冲天。

它们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构成了一条森冷、肃杀，散发着无穷刀意与剑气的“刀剑之廊”！

更令人心悸的是，这些刀剑之上，残留着无数强大的意志。

有睥睨天下的霸道，有阴狠毒辣的诡谲，有宁折不弯的刚烈，有缠绵悱恻的柔情……种种截然不同的刀意剑意，在这里交织、碰撞、湮灭，形成一股混乱而恐怖的精神风暴，席卷着整条廊道。

仅仅是站在入口处，慕容九就感到头皮发麻，仿佛有无数柄无形的利刃抵在皮肤上，刺痛感清晰传来。

她手中的紫电剑发出低沉的嗡鸣，既是警惕，也带着一丝遇到同类般的战意。

白素面色发白，星族本源对能量和意志尤为敏感，她能清晰地“听”到那些刀剑的“嘶鸣”与“呐喊”。

它们仿佛在诉说着主人曾经的辉煌与陨落，无尽的杀伐之气几乎要冲垮她的灵台。

王磊和霍沧海更是连退数步，脸上血色尽失。

他们的武道意志在这条廊道面前，渺小得如同蝼蚁，仅仅是逸散出的些许气息，就让他们真气凝滞，心神摇曳，几乎要跪伏下去。

“好……好可怕的刀意！”霍沧海声音干涩，带着恐惧。

王起的目光扫过这条由刀剑构筑的长廊，左眼的灰暗与右眼的银辉同时流转，似乎在分析着这些混乱意志的源头与本质。

“小心，”他首次给出了明确的警告，“这里的每一柄刀，每一把剑，都曾属于一位顶尖的刀客或剑客。”

“它们的主人或被瞳主所杀，或被寂灭意志侵蚀同化，其毕生修为与武道意志，便被剥离封存于此，形成了这条‘刀意长廊’。”

他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看来，瞳主有收集敌人‘印记’的癖好。”

就在这时，长廊深处，一股磅礴的刀意如同沉睡的凶兽骤然苏醒，轰然爆发！

那刀意充满了毁灭与暴虐的气息，带着屠戮苍生、斩灭一切的决绝，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暗红色气浪，沿着廊道席卷而来！

气浪所过之处，两侧的刀剑齐齐震颤，发出刺耳的悲鸣，仿佛在向这位“君王”臣服。

“是‘绝灭刀’厉苍生的刀意！”

王磊失声惊呼，脸上满是骇然，“他……他五十年前不是已经破碎虚空而去了吗？他的刀意怎么会在这里？”

厉苍生，一个曾让整个武林为之颤抖的名字，其绝灭刀法出必见血，狠辣无情，传说早已达到刀道极致，超脱此界。

他的刀意，竟然被囚于此？

暗红色气浪转瞬即至，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

慕容九和白素同时色变，这股刀意之强，远超她们所能抗衡的极限！

她们下意识地运转功力，准备拼死一搏。

然而，王起动了。

他没有拔刀，只是向前踏出一步，挡在了众人身前。

面对那足以让山河变色的毁灭刀意，他仅仅是抬起了左手，五指微张，对着那暗红色的气浪轻轻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那狂暴的暗红色刀意在触及他手掌前方三尺之地时，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又绝对不可逾越的墙壁，轰然溃散！

溃散的刀意并未消失，反而像是受到了某种牵引，化作缕缕暗红色的气流，缭绕在王起的左手周围，挣扎、嘶吼，却无法挣脱那股无形的束缚。

王起左眼终末之灰微微流转，那些暗红色的气流仿佛被投入了无底深渊，迅速变得黯淡、稀薄，最终彻底湮灭，消失无踪。

廊道内，恢复了之前的混乱，但那道最强大的绝灭刀意，已然消失。

王起放下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厉苍生，不过如此。”

他淡淡评价，语气中没有轻蔑，只有一种俯瞰般的平静。

众人目瞪口呆。

那可是厉苍生留下的刀意！

足以秒杀在场除王起外任何人的恐怖存在，竟然被他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吞噬了？

慕容九看着王起的背影，心中的陌生感与距离感再次加剧。

他的强大，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

王起不再多言，迈步踏入了刀意长廊。

就在他踏入的瞬间，整条长廊仿佛被彻底激活！

嗡——！

亿万刀剑齐鸣，无数道强弱不一的刀意、剑意，如同被激怒的蜂群，从两侧的刀剑之墙上暴起，化作有形无质的利刃风暴，从四面八方，向着廊道中的五人疯狂绞杀而来！

这一次，不再是单一的攻击，而是无数武道意志的混合冲击！

精神与实质的攻击交织在一起，避无可避！

“紧守心神，跟在我身后三步之内！”

王起的声音在众人脑海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依旧没有拔刀。

但他周身的气息变了。

那混沌深沉的气息向外扩散，形成一个直径约三丈的灰色领域。

领域之内，仿佛自成天地，万法不侵。

无数刀意剑意冲击在这灰色领域之上，如同雨打芭蕉，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响，却无法突破分毫。

一些较弱的意志，在触及领域的瞬间便直接崩解消散；而一些强大的意志，则如同陷入泥沼，速度骤减，威力大减，最终也被那混沌的气息慢慢磨灭、吸收。

王起就这般顶着无尽的刀意风暴，稳步前行。

他如同激流中的磐石，任凭浪涛汹涌，我自岿然不动。

慕容九、白素等人紧跟在他身后，身处那灰色领域之内，虽然依旧能感受到外界那恐怖的精神压迫和锋锐之气，但至少免去了被直接撕碎的命运。

她们看着领域外那绚烂而又致命的意志风暴，看着王起如闲庭信步般的背影，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这已非人力所能及。

行走在刀意风暴中，王起的目光偶尔会扫过两侧刀剑之墙上的某些特定兵器。

他的右眼银辉会微微闪烁，似乎在读取着那些兵器上残留的信息碎片。

突然，他的目光在其中一柄造型古朴、剑身隐有龙纹的长剑上停留了一瞬。

那柄剑上的剑意，中正平和，却又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与周遭的混乱暴虐格格不入。

“浩然剑……”王起低声自语，声音微不可查，“连他也……”

慕容九听到了他的低语，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顿时娇躯一震。

浩然剑！

那是武林泰斗、正道楷模，“君子剑”林正轩的佩剑！

林正轩德高望重，数十年来一直是正道的中流砥柱，他的剑，怎么会出现在寂灭之瞳的老巢？

难道……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慕容九心头，让她遍体生寒。

王起没有解释，继续前行。

越往深处，出现的刀剑品阶越高，残留的意志也越发强大恐怖。

甚至有一些古老的意志，蕴含着规则碎片的力量，冲击得王起周身的灰色领域都泛起了涟漪。

但王起的步伐依旧稳定。

他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不断吞噬、磨灭着来袭的刀意剑意，将其化作自身寂灭之力的养料。

他右眼的银辉在这个过程中，似乎变得更加凝练、清晰。

终于，在不知行进了多久，承受了不知多少万道意志冲击之后，前方的廊道看到了尽头。

那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平台。

平台中央，盘膝坐着一道身影。

那人背对着他们，身形魁梧，穿着一袭残破的、依稀能看出原本是月白色的长袍。

他一动不动，仿佛早已坐化。但在他身前，插着一柄刀。

一柄通体漆黑、唯有刀刃处流淌着一线猩红血光的奇形长刀。

刀身散发出的刀意，并非混乱暴虐，而是一种极致的“静”与“空”，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声音、乃至思维。

以那柄刀为中心，平台周围三丈，形成了一个绝对的“真空”地带，连无处不在的寂灭意志都被排斥在外。

感受到王起等人的到来，那插在地上的漆黑长刀，微微一颤。

刀柄末端，一颗如同眼睛般的暗红色宝石，骤然亮起！

与此同时，那背对他们的魁梧身影，缓缓地、僵硬地，转过了头。

那是一张布满诡异黑色纹路的脸，双眼一片浑浊的灰色，没有任何神采。

但慕容九和白素，却在看到这张脸的瞬间，如遭雷击，失声惊呼：

“父亲？！”“慕容伯伯？！”

此人，竟是慕容九之父，白素的世伯，曾经名震江湖的慕容世家家主——慕容枭！

他竟未死？

而且，变成了这般模样，守在这寂灭塔深处？

慕容枭那灰色的眼珠，空洞地“望”着王起，或者说，望着王起右眼的那点银辉。

他干裂的嘴唇翕动，发出沙哑破碎、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声音：

“钥匙……终于……来了……”

“守护……之门……死……”

他猛地伸手，握住了身前那柄漆黑长刀的刀柄！

轰！

一股比之前“绝灭刀”厉苍生更加纯粹、更加恐怖的寂灭刀意，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