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屠：血雨江湖 第186章 碎星之瞳

黑暗并非虚无。

踏入那混沌气息流转的“门”内，仿佛一步从人间跨入了幽冥。

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压迫着每一寸肌肤，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刺痛感。

脚下并非实地，而是某种坚硬的、布满细微棱角的结晶地面，踩上去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绝对寂静的环境中格外刺耳。

王起周身自然流转的混沌气息，如同无形的护罩，将那粘稠的黑暗与压迫感隔绝在外。

他异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如同两盏微弱的鬼火，冷静地扫视着四周。

慕容九紧随其后，紫电剑已然出鞘，雷光在剑身上不安地跳跃，却无法驱散这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浓稠黑暗。

只能照亮身周尺许范围，映出脚下那些闪烁着幽冷微光的星辰结晶碎片。

她心中警铃大作，这黑暗不仅能遮蔽视线，似乎连灵觉都被大幅压制，让她如同盲人行走于悬崖边缘。

白素指尖凝聚着一点纯净的星辉，如同暗夜中的萤火，她的星族血脉在此地产生了某种微弱的共鸣，但更多的是一种被亵渎、被扭曲的刺痛感。

她能感觉到，这片空间中原本磅礴而纯粹的星辰之力，被一种冰冷死寂的意志强行污染、奴役，化作了禁锢与毁灭的工具。

王磊和霍沧海背靠着背，兵刃横陈，独眼与沉静的目光竭力想要穿透黑暗，却只能看到一片混沌，以及远处那两盏如同鬼火般悬浮的、巨大的冰冷“灯笼”。

不，那不是灯笼。

随着五人逐渐深入，那两盏“灯笼”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双眼睛。

巨大无比，镶嵌在谷地尽头的岩壁之上，或者说，那岩壁本身就是某种庞大存在的头颅。

眼眶由漆黑的、如同陨铁般的岩石构成，眼珠则是两块巨大无比、布满了不规则裂纹的星辰碎片。

内部流淌着粘稠的、灰败的星光，以及浓郁得化不开的死寂意蕴。

碎星之瞳。

它静静地“注视”着闯入者，没有任何情感，只有一种如同看待蝼蚁般的、绝对的漠然。

被那双眼睛盯着，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冻结、剥离。

“是星骸守卫……”

白素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是恐惧，而是愤怒与悲伤，“我族昔日守护圣地的战争造物……竟然被寂灭之力侵蚀成了这副模样！”

她话音未落，那双碎星之瞳猛地光芒大盛！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沉重如山岳的精神冲击，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撞向五人的识海！

慕容九只觉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黑，紫电剑上的雷光瞬间黯淡，几乎脱手！

她咬破舌尖，剧痛让她勉强保持清醒，但神魂如同被重锤击中，剧痛难忍。

白素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她强忍神魂震荡，双手结印，星辉在头顶形成一道薄弱的光幕，死死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精神碾压。

王磊和霍沧海更是如遭雷击，两人同时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晃，若非互相支撑，几乎要跪倒在地，眼中充满了血丝，显然神魂已受创。

唯有王起。

那磅礴的精神冲击在触及他周身三尺时，便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堤坝，轰然溃散。

他异色的瞳孔中，左眼的灰暗微微旋转，将那精神冲击中蕴含的负面情绪与寂灭意志悄然吞噬、分解。

右眼的金芒则稳稳定住他自身的识海，岿然不动。

他甚至向前踏出了一步。

这一步，仿佛激怒了那双碎星之瞳。

岩壁开始剧烈震动！

无数巨大的、由星辰结晶和黑色岩石构成的“手臂”，从四周的黑暗中猛然探出，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向着五人狠狠拍下、抓来！

这些手臂庞大无比，每一击都蕴含着崩山裂石的巨力，更带着被污染的星辰之力的灼烧与寂灭之力的腐蚀！

“小心！”慕容九强提雷罡，紫电剑化作一道霹雳，斩向一条抓向白素的巨大手臂！

剑刃与结晶手臂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雷光炸裂，只在那手臂上留下了一道焦黑的痕迹，竟未能将其斩断！

白素身法施展到极致，在数条手臂的缝隙间穿梭，指尖星辉如同利箭，不断点向手臂的关节连接处，试图找到其核心，但收效甚微。

王磊和霍沧海怒吼着，刀罡矛影纵横，却只能勉强格挡，在那庞然大物般的攻击下，如同暴风雨中的扁舟，险象环生。

王起没有去看那些狂暴攻击的手臂。

他的目光，始终锁定着岩壁上那双巨大的碎星之瞳。

他能“看”到，所有手臂的攻击，所有精神冲击，其核心的驱动源泉，都来自于那双眼睛深处，那被寂灭意志污染、控制的星辰核心。

只要毁掉那双眼睛，这星骸守卫便不攻自破。

他再次握住了断界之刃的刀柄。

但这一次，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同。

体内那灰金二色流转的混沌之力，在感受到那双碎星之瞳中蕴含的、同源却又被扭曲的寂灭意志时，竟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躁动。

左眼的灰暗似乎更加活跃，传递出一种渴望吞噬的意念。

这不是好兆头。

强行吞噬这种被污染、充满杂质的寂灭之力，只会加剧他体内平衡的崩溃。

他需要更精准，更“干净”地解决它。

断界之刃，缓缓出鞘。

混沌的光泽不再内敛，而是如同水银般在刀身上流淌。

他没有施展那界定规则的“刺”，也没有挥出抹除存在的“斩”。

他将刀尖，对准了那双碎星之瞳的中间，那虚无的连线。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全部的心神，沉入体内那混沌的漩涡，感受着“断”之规则的源头。

下一刻，他睁眼，挥刀。

动作依旧简单，直接。

一道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灰蒙蒙的丝线，从断界之刃的刀尖射出，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那些狂暴挥舞的巨臂。

如同命运纺锤上被剪断的丝线，精准地“切”过了那双碎星之瞳之间，那无形的、维系着整个守卫运转的规则连接。

咔嚓——！

一声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清脆的碎裂声，在每个人灵魂深处响起。

岩壁上，那双巨大的碎星之瞳，猛地一颤！

内部流淌的灰败星光瞬间凝固，所有的裂纹在同一时间骤然扩大、蔓延！

然后，在众人震撼的目光中，那双仿佛亘古存在的巨眼，如同破碎的琉璃，哗啦啦地……崩塌、碎裂！

化作无数失去光泽的星辰碎片，如同陨石雨般从岩壁上剥落、坠下！

所有挥舞攻击的巨臂，在同一瞬间僵住，然后如同失去支撑的泥沙，轰然坍塌，重新化为冰冷的岩石与结晶，散落一地。

谷地内的粘稠黑暗与沉重压迫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月光，终于再次吝啬地洒落一丝，照亮了这片布满星辰残骸的谷地，以及那站在废墟中央，持刀而立的孤寂身影。

王起微微喘息，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刚才那一刀，看似轻描淡写，实则耗费了他极大的心神，是对规则之力极其精微的运用。

他体内那混沌的平衡，再次出现了细微的紊乱。

慕容九和白素快步来到他身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眼中满是担忧。

“你怎么样？”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王起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满地的星辰碎片，望向谷地更深处。

那里，隐约可见一片更加庞大、更加古老的建筑轮廓，在稀薄的月光下，如同沉睡的史前巨兽。

星骸殿，终于近在眼前。

但空气中，那被扭曲的星辰之力与寂灭意志，却更加浓郁了。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那古老的殿堂深处，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