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谈鬼故事 第128章 最后的清醒

看着水中倒影那诡异的笑容，听着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嗬嗬”声，我残存的理智如同风中残烛。

我猛地用指甲狠狠掐进大腿的伤口！剧痛让我短暂地清醒了一瞬！

“跑……快跑！”我对着娘和小妹嘶吼，声音扭曲变形，像野兽的咆哮。

娘举着杠子，泪流满面，浑身抖得站不稳，却迟迟砸不下来。

“砸啊！娘！砸死我！”我目眦欲裂，感觉冰冷的麻木正快速蔓延向心脏和大脑！

视线开始泛红，娘和小妹的身影在我眼中渐渐变得……像鲜美的食物。

不！我不能！

我用最后一丝意志，猛地转身，朝着与她们相反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扑了出去！

“吼——！”

我听到自己发出彻底非人的咆哮，身体失控地冲向密林深处。

最后一刻，我回头看了一眼。

晨光中，娘瘫倒在地，死死捂住小妹的眼睛，那根顶门杠，滚落在溪水边。

水中倒影里，那张浮肿发青、嘴角咧开诡异弧度的脸，那双浑浊灰白、倒映着娘和妹妹惊恐面容的眼睛，还有那不受控制地从自己喉咙里滚出的、低沉而饥饿的“嗬嗬”声……这一切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我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上！

不！我不能变成那样！我不能伤害娘和小妹！

一股绝望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力量猛地爆发！我抬起还能动的左手，指甲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掐进了右大腿那处早已乌黑发硬、麻木不堪的伤口里！

“呃啊——！！！”

一股钻心刺骨、远超之前的剧痛，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这剧烈的痛楚，竟然短暂地冲散了脑海中的混沌和那股冰冷的麻木感，让我夺回了一瞬间的、清醒的控制权！

“跑——！！快跑——！！！”我扭过头，对着已经吓傻的娘和小妹，用尽这短暂的清醒，发出了嘶吼。但我的声带仿佛已经僵硬，发出的声音扭曲、沙哑、破裂，完全不似人声，更像是一头垂死野兽的、充满痛苦和警告的咆哮！

娘双手死死握着那根沉甸甸的顶门杠，举在半空，手臂抖得像狂风中的枯叶。泪水像决堤的洪水，在她惨白的脸上肆意横流。她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撕心裂肺的痛苦、无尽的悲伤和一种母性的、本能的迟疑。那是她的儿子！她怎么下得去手？！

“砸下来！娘！求求你！砸死我！快！！！”我目眦欲裂，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我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恶毒的麻木感正以更快的速度，沿着脊椎向上猛蹿，冲向我的心脏和大脑！视线边缘开始泛起不祥的血红色，娘和小妹那充满生命气息的身影，在我逐渐扭曲的感知中，竟然开始散发出一种……难以抗拒的、鲜美的诱惑力！

饥饿！一种源自细胞最深处的、对鲜活血肉的疯狂饥饿感，像野火一样开始焚烧我最后的理智！

不！绝不！

趁着那剧痛带来的最后一丝清醒尚未被彻底淹没，我用尽这辈子最大的意志力，猛地转过了身！不再看向娘和小妹——我害怕再多看一眼，那点理智就会彻底崩溃！

然后，我朝着与她们所在的溪边完全相反的方向，用那条还能勉强动弹的左腿，狠狠地蹬地，如同扑火的飞蛾，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扑了出去！扑向那幽暗、未知、可能充满更多危险的密林深处！

“吼——！！！”

一声完全失去了人类语言、只剩下纯粹兽性和饥饿的咆哮，从我张开的、流淌着粘稠涎水的口中爆发出来！我的身体彻底失控，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四肢着地（或者说，三肢，因为右腿已经完全僵死），疯狂地冲向丛林！

在意识被无尽的黑暗和饥饿彻底吞噬前的最后一刹那，我拼命地、艰难地扭过已经僵硬的脖子，用眼角最后的一瞥，回望了一眼。

微弱的晨光刺破林间的薄雾，洒在溪边。娘瘫软在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她死死地用一只手捂着小妹的眼睛，不让她看到哥哥变成怪物的这一幕。另一只曾举起杠子的手，无力地垂落。那根沉甸甸的、沾满了污秽和绝望的顶门杠，从她松开的手中滑落，“哐当”一声，滚落在溪水边的鹅卵石上，溅起几朵微不足道的水花。

娘的脸埋在阴影里，看不到表情，只有剧烈颤抖的肩膀，诉说着那无法言说的巨大悲恸。

下一刻，无边的黑暗、冰冷的麻木和焚尽一切的饥饿感，如同滔天巨浪，彻底淹没了我。

（《尸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