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的梆子声穿透泉州港的晨雾,工部侍郎张浚的皂靴踏在船坞湿滑的木板上,溅起带着咸味的水花。他身后跟着王、卢、崔、张、郑五家的家主,六人的官袍下摆都被露水打湿,却掩不住眼中的兴奋。远处,三百名工匠已经点燃熔炉,火光将半边天空染成橘红色。
诸位请看!张浚的声音在海风中格外清亮。他展开蔡攸亲绘的船图,羊皮纸上的墨线在晨光中泛着金光。最惊人的是图角那个如朕亲临的朱印——这是官家特许动用内库金帛的凭证。王家家主的手指微微发抖,他认出图上标注的水密隔舱,正是当年沈括在《梦溪笔谈》中预言过的神技。
崔家主事的铁算盘突然地合拢。他面前堆着三江商社送来的账册——每本都盖着不计盈亏的朱砂印。最厚的那本记录着南洋紫檀木的采买数量,足够打造三十艘楼船的主桅!张家的老管家正对着清单清点材料,当他念到南海珍珠粉三十斛,用于船漆防蛀时,声音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郑家的年轻掌事突然惊呼出声。他面前的铸铁作坊里,工匠们正浇铸着前所未见的巨锚——每个锚齿都比成年男子的手臂还粗。熔炉旁堆着的精铁锭上,全都打着苏杭造的官印,这是大宋最上等的冶铁。最绝的是锚链的环扣,每个都刻着年号,在火光中熠熠生辉。
第三号船坞!卢家主事的嗓门震飞一群海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百名工匠正在铺设龙骨。那根主梁用的是整棵千年铁力木,需要三十六个壮汉才能抬动。木料上刷着的桐油混着珍珠粉,在晨光中泛着奇异的光泽。张浚的指尖轻抚过木材,触感竟如玉石般温润——这是用南海鲸油特制的防腐漆。
巳时的日头刚爬上桅杆,港口的号子声已震耳欲聋。张浚站在了望台上,看着第一艘巨舰的轮廓渐渐成形。船身两侧的拍竿如同巨兽的利爪,那是蔡攸根据洞庭湖水战改良的设计。最惊人的是船底的铜皮包裹——三江商社从日本国购来的赤铜,经过七十二道锤炼,薄如蝉翼却坚不可摧。
侍郎请看船舵!王家家主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那舵**如车轮,轴心却精巧如怀表机关。这是泉州老匠人林氏的独门手艺——他祖上曾为神宗皇帝打造过龙舟。如今这手艺用在战船上,据说能让千料大船如游鱼般灵活转向。
午时的炊烟刚升起,五家的账房先生已经算完第三轮账目。三江商社送来的金锭在阳光下堆成小山,每一锭底部的字暗记都清晰可见。郑家年轻掌事捧着最新送到的清单,声音发颤:暹罗象牙三百根,用于制作罗盘仪...这,这得多少银子...
崔家的铁算盘又响起来。他面前摊开的是工匠名册——三千名船匠按等分工编排,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祖传手艺。最珍贵的是那二十个,这些大食来的造船师,正手把手教本地工匠打造前所未见的三角帆。
未时的海风送来咸湿的气息。张浚站在半成形的甲板上,看着工匠们安装霹雳炮的基座。这种新式火炮的图纸来自军器监,炮管用的精铁经过九锻九淬,能连发三十次不炸膛。最绝的是炮座下的转盘——那是根据苏颂水运仪象台的原理改良的,能让炮口三百六十度旋转。
驿卒的马蹄声惊起一群沙鸥。他送来的信札上,蔡攸的私印还带着墨香。张浚展开细读,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少保又追加了五十万贯的预算,专门用于打造船员的精甲。王家家主凑过来看时,险些被后面的数字惊倒:每人配锁子甲一副,臂弩一把,这...这比禁军还阔气!
申时的日影西斜,第一艘巨舰终于到了下水时刻。张浚的官袍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看着千名工匠用绞盘将巨舰缓缓推入海中。船身入水的刹那,激起的水雾在夕阳下映出彩虹。最震撼的是那面刚刚升起的巨帆——帆布用的是蜀锦混纺西域棉纱,上面绣的字比城门还大。
成了!卢家主事的老泪纵横。他祖上三代造船,从未见过如此巨舰。这艘战船比传说中的郑和宝船还要雄伟,甲板上的箭楼高耸如塔,两侧的拍竿如同巨龙之爪。最惊人的是船首的撞角——那是用陨铁打造的,据说能轻易洞穿敌舰。
张浚的指尖在船舷上轻轻划过。柚木的纹理间刷着特制的漆料,摸上去如玉石般光滑。他抬头望向逐渐暗下来的海面,仿佛已经看见这支无敌舰队乘风破浪的景象。泉州港的灯火次第亮起,将海湾照得如同白昼。今夜,这里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第二艘巨舰的龙骨,马上就要铺设了。
第七十四章:华诞盛·恩宠篇(蔡府寿宴)
寅时的更鼓未尽,蔡府正门的青铜兽首已吐出袅袅青烟。朱漆大门前,八名金枪班持戟而立,戟尖的金缨在晨风中如火焰跳动。蔡攸的八抬鎏金轿碾过御街青石,轿帘上的蟠龙纹在晨光中若隐若现。身后四顶软轿依次停下,朱映雪的翡翠步摇、王蕴之的鎏金护甲、张雪莹的珍珠履、郑观音的鸾凤钗,在朝阳下交相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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