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新政遇阻帝后争,沟通互谅寻折中
《景和均田令》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其引发的涟漪,远不止于田间地头的欢呼。它深刻触动了旧有统治根基,必然招致既得利益者的疯狂反扑。在帝国肌体的深处,在新政阳光尚未完全照亮的角落,一场不见硝烟却更为凶险的战争,悄然拉开了序幕。而这场考验,第一次如此尖锐地横亘在了携手开创局面的帝后之间。
暗流汹涌,阻力凸显
均田令推行数月,成效与阻力并存。在朝廷强力震慑下,大部分地区尚能推进,但在一些世家大族盘根错节、旧势力影响深远的州郡,尤其是部分归附不久、仍需安抚的边镇地区,改革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软抵抗。
或阳奉阴违,地方官吏与豪强勾结,篡改田亩数据,将肥田记为瘠地,将良田隐匿不报;或煽动民意,散布“均田实为夺田”、“朝廷欲使富者贫,贫者亦难得安”的谣言,挑拨中小地主与贫农的关系;甚至暗中资助地痞流氓,骚扰、恐吓积极分田的农户和敢于执法的清官。数名由中枢派出的“均田使”在地方遭遇不明袭击,虽未致命,却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奏报如雪片般飞入中书省和坤宁宫,字里行间透着棘手与焦虑。
御前激辩,政见相左
这一日的政事堂会议,气氛格外凝重。兵部尚书王魁满面怒容,呈上一份紧急军报:“陛下,娘娘!漳州豪强陈氏,竟敢聚众千人,持械抗拒丈量田亩,打伤我差官数人!此风绝不可长!末将请旨,即刻派兵弹压,将首恶满门抄斩,以儆效尤!看谁还敢抗旨不遵!” 他主张以雷霆万钧之势,彻底碾碎一切抵抗。
沈砚眉头紧锁,眼中寒光闪烁。他亲身经历过创业艰难,最恨这种挑战中央权威、阳奉阴违的行径。乱世用重典,是他一贯的信条。此刻,他倾向于王魁的意见,认为必须杀一儆百,否则新政将寸步难行。他沉声道:“王将军所言甚是!非常之时,当用重典!若处处姑息,朝廷威严何在?法令岂不形同虚设?朕看,就该……”
“陛下,且慢!” 苏清鸢清越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沈砚的话。她神色平静,但目光锐利,直视沈砚:“漳州陈氏之罪,确不容赦。然,其聚众千人,其中多少是受其胁迫、裹挟的佃户百姓?若大军压境,不分青红皂白,一概剿杀,岂非正中了那些幕后挑唆者的下怀?他们正希望我们将事态扩大,将‘抑豪强’变成‘屠百姓’,以此煽动更广范围的对立,让新政背上暴虐之名!”
她转向王魁和众臣,条分缕析:“诸位大人,土地改革,触及根本,阻力必然巨大。若处处以刀兵相见,恐非长治久安之策。豪强之所以能煽动民众,皆因利益相连,或信息闭塞,受其蒙骗。我们需要的,不仅是武力威慑,更是攻心为上,分化瓦解。对首恶元凶,自当严惩不贷!但对被胁从者,应给予悔过自新之路。同时,应加派得力干吏,深入乡里,宣讲新政利民之本意,揭露豪强欺压之实情,将大多数百姓争取过来。如此,方能孤立少数顽固分子,真正瓦解抵抗根基。”
苏清鸢的策略更注重策略性和长远效果,主张精准打击,避免扩大化。
沈砚闻言,脸色却沉了下来。他感觉苏清鸢的策略过于“怀柔”,在当下急需立威的时刻,显得有些迂缓和不切实际。“清鸢!” 他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乱麻需用快刀!此时示弱,便是示怯!各地观望者众,若漳州之事不能迅疾果断处置,必有效仿者!届时烽烟四起,改革大业将毁于一旦!朕岂能坐视?”
“陛下!绝非示弱,而是谋定后动!” 苏清鸢据理力争,“快刀斩乱麻,若斩不断,反伤己手!治大国如烹小鲜,火候过了,则民心焦矣!……”
帝后二人,一个着眼于立威维稳,强调效率与震慑;一个着眼于争取民心,强调策略与根基。双方各执一词,争执不下,语气也愈发激烈。这是他们自并肩作战以来,第一次在重大决策上出现如此公开且尖锐的分歧。殿内群臣噤若寒蝉,无人敢轻易插言。最终,会议不欢而散。
中宫夜话,冰释前嫌
接下来的两日,沈砚与苏清鸢陷入了执政以来的首次“冷战”。沈砚独居乾清宫,批阅奏章时眉头紧锁;苏清鸢则待在坤宁宫,反复推演各地报上的情况。宫中气氛压抑,连内侍们都小心翼翼。
沈砚心烦意乱,他深知苏清鸢的才智与远见,也明白她的顾虑不无道理,但漳州的乱象和王魁的请战书,如同芒刺在背。深夜,他屏退左右,独自在殿中踱步,脑海中反复回响着苏清鸢的话——“火候过了,则民心焦矣”。他想起当年在青牛谷,若非苏清鸢劝他不可滥杀降卒,何以能迅速收服人心?想起渡黄河前,若非她坚持策反内应,又如何能减少无数伤亡?她的目光,似乎总能看到更深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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