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的龙凤胎的满月宴刚过,这场专为庆贺而设的赛事,便成了京城权贵们心照不宣的交际场。
丝竹管弦隔着高高的彩棚隐隐传来,却压不住场中激烈的呼喝与皮球沉闷的撞击声。
贺兰灼华一身利落的火红骑装,窄袖束腰,乌黑的长发高高束成马尾,在阳光下甩出飒沓的弧光。
场边那些若有若无、带着揣测与轻慢的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在她背上。
贺兰府拒婚齐家的风波,早已成了京中谈资。
她不在乎,她只想让一个人看见——看见她贺兰灼华!
她又一次带球突破,眼角余光却不受控制地飞向场边高起的裁判席。
陆尘渊就立在那里。
一身墨蓝劲装,阳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却化不开那眉宇间凝着的冰。
他负手而立,对场上的每一次惊险冲撞,反应都淡得像掠过水面的风,只维持着裁判近乎冷酷的公正。
那双曾让灼华无数次想起的眼眸,此刻望向她这边时,没有一丝波澜。
灼华心头猛地一刺,脚下动作不由自主地慢了半拍。
就是这电光火石间的迟滞!
斜刺里,一道凶狠的青色身影如出闸猛虎般扑来!
是对方阵中那个拼抢凶悍的年轻武官,他觑准了灼华的失神,铆足蛮力,狠狠朝着她撞来!
距离太近,势头太猛!
灼华瞳孔骤然收缩,只觉一股裹挟着汗味的劲风扑面压来!
那沉重的鞠球被大力一捅,撕裂空气,发出慑人的“呜——”声,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直直朝着她的面门轰来!
死亡的冰冷气息瞬间攫住了她!
身体的本能驱使着她的头猛地转向——再一次,看向那个高台之上。
陆尘渊!
他依旧站在那里,身形纹丝未动。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清晰地映出了这惊险绝伦的一幕。
然而,那里面没有惊愕,没有担忧,没有半分欲要救援的冲动。
只有一片望不到底的、死寂的漠然。
甚至,在他微微垂落的眼睫下,灼华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厌倦的冷淡。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灭顶而来。
“灼华——!!!”
一声惊骇欲绝的嘶喊,撕裂了喧嚣。
不是她期盼的那个声音。
一道青影,快得超越了人眼捕捉的极限!如同九天之上俯冲扑向猎物的青隼,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从侧面狠狠撞入灼华与那致命球影之间!
巨大的冲力让灼华瞬间天旋地转。她被一股带着清冽松墨气息的温热身躯紧紧裹住,重重地扑倒在粗糙的草皮上。脸颊紧贴着对方剧烈起伏的胸膛。
“砰——咔!”
一声令人牙酸的、沉闷中夹杂着清脆断裂的巨响,在她头顶上方炸开!
紧接着,是一声极力压抑却仍从齿缝里迸出的、短促而痛苦的闷哼,滚烫地喷在她耳畔的发丝上。
灼华惊魂未定地抬起头。
首先撞入眼帘的,是齐修瑾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温润如玉的俊脸此刻惨白如纸,额上青筋暴起,大颗大颗的冷汗瞬间沁满额头,顺着鬓角涔涔滑落。
他死死咬着下唇,唇瓣已被咬破,渗出一缕刺目的鲜红。
而他的左臂,以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角度,弯折在灼华身侧的地面上。
手臂外侧,一个清晰的、被巨大力量砸出的凹陷,触目惊心。
那截过分白皙的手腕无力地垂着——是骨折!
是那失控的鞠球!
是齐修瑾用他的手臂,为她挡下了那致命一击!
灼华的呼吸骤然停止。
齐修瑾似乎想对她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可剧烈的疼痛让那笑容扭曲变形。
他急促地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艰难地挤出来:“灼…灼华姑娘…无…无恙…便好……” 话音未落,他眼瞳猛地涣散,头一歪,痛晕了过去,沉重的身躯完全压在了灼华身上。
“齐公子!”
“修瑾兄!”
惊呼声四起,人群瞬间混乱起来。
太医和侍从们脸色煞白地蜂拥而上。
灼华茫然地被侍从扶起,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只以诡异角度弯折的左臂。
那刺目的扭曲,那皮下迅速淤积起来的青紫肿胀,还有齐修瑾昏迷前那句断断续续的“无恙便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心上。
她指尖悬在那可怕的伤口上方,微微颤抖。
她下意识地再次看向高台。
陆尘渊终于动了。
他缓缓放下了一直负在身后的手,垂在身侧。姿态依旧是挺拔的,只是那深邃的眼底,似乎掠过了一丝极快、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
随即,那点微澜便沉入更深的冰海,只剩下万年不变的疏离与漠然。
他甚至没有再看场中混乱的中心一眼,只侧头对副裁低声交代了几句,便转身,步伐沉稳地离开了裁判席。
墨蓝的背影,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酸涩猛地冲上灼华的鼻腔,视线瞬间被汹涌的水汽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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