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内,炭火融融,却驱不散秦灵心底的寒意。
苏凌霜坐在她身侧的软榻上,指尖正轻轻拂过一株新插的山茶。
“这枝斜出的姿态最好,”
苏凌霜声音温婉,仿佛只是闲话家常,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秦灵略显苍白的脸。
“带着点不屈的劲儿,像你。”
秦灵正把玩着那盏精巧的狐狸灯,闻言指尖一顿,灯影在她脸上晃动,映出唇边一抹刻意弯起的甜笑:
“凌霜姐姐就会打趣我。不过是他随手画的,倒把我画得像只贼兮兮的狐狸。”
她语气娇嗔,眼神却飞快地、带着一丝只有苏凌霜能懂的疲惫与厌烦,瞥了一眼不远处沉默端坐的谢烬。
谢烬的目光一直胶着在秦灵身上,自然捕捉到了她那飞快的一瞥。
那眼神里的冰冷漠然,像针一样刺在他心头。
他端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面上却维持着平静无波。
“随手?”
谢承凛大咧咧地插话,他挨着谢烬坐着,用手肘不轻不重地捅了捅自家五哥,声音洪亮,带着促狭的笑意
“五哥,你这‘随手’可值千金啊!瞧把我们小嫂子哄得,灯不离手的!要我说,五哥这哄人的本事,那是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挤眉弄眼
“这么轻易的就降服了混世魔王,高!实在是高!小弟佩服,驭妻有术啊!”
谢承凛的嗓门和他的人一样存在感极强,瞬间打破了暖阁里微妙的平静。
他这番看似恭维实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调侃,让谢烬本就苦涩的心更添烦躁。
他唇角勉强牵起一个弧度,那笑容僵硬苦涩,眼底的疲惫几乎要溢出来:
“七弟慎言。”
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和无力。
秦灵仿佛没听见谢承凛的聒噪,只将狐狸灯往小几上一放,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她侧过身,极其自然地伸手去挽苏凌霜的胳膊,动作亲昵地将头靠向她肩头,声音软糯,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凌霜姐姐,你看他,就知道取笑人。还是你好,知道心疼我。”
在旁人看来,这是姐妹情深的依赖。
苏凌霜眸光微闪,瞬间了然。
她反手轻轻握住秦灵微凉的手指,安抚性地捏了捏,面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意,顺着秦灵的话道:
“灵儿自然是最好的。”
她抬眼,目光平静地掠过谢烬那张强自镇定的脸和谢承凛看好戏的表情,最终落回秦灵身上,温声道:
“灯很别致,衬你。只是气色瞧着还弱些,要好生将养着,莫要劳神。”
秦灵接收到了苏凌霜的关切和提醒,心底微微一暖,随即又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她靠在苏凌霜肩上,对着谢烬的方向,脸上绽放出更加甜美无懈的笑容,声音清亮:
“嗯!王爷待我可周到了,父亲母亲都放心着呢!”
这句话,是说给所有人听的,尤其是给那两位皇子听。
她的目光扫过谢烬,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和“情意”,却在与他视线相触的瞬间,迅速、冰冷地移开,仿佛只是随意掠过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具。
谢烬将秦灵这行云流水般的“表演”尽收眼底。
看着她依偎在苏凌霜身边,笑得甜蜜,却对自己视若无睹;听着她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疏离的谎言。
那句“周到”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他心里。
他下意识地想伸手,想替她拢一拢滑落膝头的薄毯,指尖刚动——
秦灵仿佛预知了他的动作,极其自然地借着调整坐姿,将毯子拉好,顺势彻底避开了他可能触碰的范围。
动作流畅自然,天衣无缝,连眼神都未曾偏移半分。
谢烬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最终只能无力地收回,紧握成拳,藏于袖中。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尖锐的痛楚攫住了他,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鸿沟,在秦灵精湛的表演和苏凌霜无声的庇护下,正变得越来越深,越来越冷。
谢承凛敏锐地察觉到了暖阁里陡然降低的气压和自家五哥那瞬间僵硬又极力掩饰的狼狈。
终于送走了这对心思各异的客人。
暖阁门合拢,室内骤然安静,秦灵脸上刻意维持的温婉瞬间褪尽,只剩一片冰封的平静。她没回头,径直走向书架,抽出一卷书。
“秦灵。”
谢烬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涩。他身影微动,已无声挡在门口,高大的身形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她笼罩。
秦灵停步,抬眼。那双曾灵动的眸子,此刻像结了冰的湖面,清晰地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殿下,借过。”声音平稳,却透着一股穿透骨髓的冷意。
“谈谈。”谢烬的目光锁着她,像要将她冰封的眼底凿开一道缝隙。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谈什么?”秦灵唇角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没有温度,“谈殿下如何对着算计来的‘合作伙伴’演得情深似海?还是谈我如何蠢到押上真心,却连你藏着的功夫都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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