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猎场,旌旗猎猎,鼓角声震天动地,撕裂了初春微寒的空气。
阳光刺破云层,洒在广袤的草场上,却无法穿透那层无形弥漫的、混合着皮革、汗水和铁锈味的紧张气息。
北狄使团的到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他们身着色彩浓烈的皮裘,腰挎弯刀,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草原特有的粗犷与毫不掩饰的审视,瞬间将这场本就暗流涌动的春猎,点燃成一片无声的战场。
观礼台依制而设,皇帝谢乾端坐于正中御座,龙章凤姿,不怒自威。
皇子、宗亲、重臣及命妇们按品阶分坐两侧。
秦灵一身符合晋王妃身份的华美宫装,端坐于谢烬身侧。
谢烬依旧裹在厚重的雪白狐裘里,脸色苍白如纸,微垂着眼睫,依靠在凭几上,气息微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秦灵的目光却锐利如刀,紧紧锁在北狄使团首领巴图尔那张布满风霜、写满倨傲的脸上,以及他身后那群肌肉虬结、眼神如狼似虎的精悍武士。
她微微侧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谢烬耳语:“这北狄人,挑时候的本事倒是一流。刚被揍趴下没多久,皮又痒了?”
谢烬掩唇,发出一阵压抑而虚弱的咳嗽,肩头微微耸动,只有近在咫尺的秦灵能听清他咳声间隙里挤出的、带着冰碴子般寒意的话语:
“咳…咳…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且看…他们唱哪出……”
他苍白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在狐裘柔软的毛领中。
盛大的春猎开场仪式甫一结束,肃穆的鼓乐余音尚在空气中震颤。
按照礼制,接下来应是天子象征性地射出第一箭,开启春猎。
然而,北狄使臣巴图尔却在此刻越众而出,对着御座上的皇帝行了一个标准的北狄使节礼,动作虽规范,但那挺直的脊背和洪亮的声音却带着刻意为之的张扬:
“尊敬的大周皇帝陛下!外臣巴图尔,恭祝陛下春猎大吉!”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声音如同滚雷,响彻全场
“我北狄男儿,素来景仰英雄!久闻大周人才济济,文武昌盛。
值此盛会,外臣斗胆恳请陛下恩准,让我北狄的几名粗鄙儿郎,与贵国的青年才俊们先行切磋几场武艺,一为助兴,二来,也好让我等草原蛮夷,开开眼界,见识见识真正的天朝上国风采!”
话语里的挑衅,如同裹着蜜糖的毒药,在恭敬的外衣下锋芒毕露。
“哗——”
观礼台上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骚动和低语。
贺兰德将军浓眉紧锁,古铜色的脸庞绷紧,按在膝上的大手骨节泛白,虎目如电,死死盯着巴图尔。
败军之使,安敢如此放肆!
贺兰灼华(齐夫人)今日身着符合命妇身份的华服,端庄而坐,但那双清澈的杏眸此刻却如寒潭凝冰,锐利地刺向场中。
她身边的齐修铭,温润的脸上也覆上了一层薄霜,宽袖下的手悄然握紧。
大皇子谢怀明和二皇子谢毅隐晦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嘴角噙着冰冷的、看好戏的笑意。
闹吧,闹得越大,水越浑!
七皇子谢承凛手中的玉骨折扇“啪”地一声合拢,脸上惯常的玩世不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审视。
苏凌霜端坐不动,清冷的眸光扫过全场,如同冰封的湖面。
三皇子谢景行眉头深锁,三皇子妃脸上也露出了明显的不悦。
御座之上,皇帝谢乾脸上如同覆盖着一层亘古不变的寒冰,看不出丝毫情绪。
他深邃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臣子,最终定格在巴图尔那张看似恭敬实则挑衅的脸上。
片刻的沉寂,如同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终于,皇帝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北狄使臣既有此雅兴,朕,准了。便依卿所请,切磋助兴。”
“谢陛下隆恩!”
巴图尔眼中精光爆闪,躬身再拜,得逞的笑容几乎要溢出。他猛地直起身,声音洪亮:
“哈森!”
“在!”一声炸雷般的咆哮,一名身高九尺、浑身肌肉虬结如同岩石、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北狄巨汉应声出列,走到场中空地。
他如同铁塔般矗立,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打着胸膛,发出沉闷的鼓声,用生涩却充满蔑视的大周语吼道:
“北狄勇士哈森!挑战大周勇士!哪个有种的,下场来战?!”
声浪滚滚,震得人耳膜发麻。
武将队列中,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将领怒目圆睁,按捺不住便要起身,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臣妇贺兰氏,愿下场一试!”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贺兰灼华已然起身,对着御座方向盈盈一礼。
她虽身着繁复的命妇服饰,但脊背挺直如青松,眼神清澈锐利,毫无惧色。
全场再次哗然!命妇下场比武?这……
贺兰德将军先是一惊,随即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低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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