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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夜人 第42章 后台的油彩与叹息

作者:鹰王神笔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5-12-06 05:39:11

电线杆下那滴奇异的、融合了环卫老人珍视之情与冰冷露水的奇异造物,其内部转瞬即逝的银丝流转景象,如同一个冰冷的烙印,灼在阿檐的视觉残留里,带来一种陌生的悸动。这与他过去仅仅捻取或借用凡人强烈情感的体验,截然不同。它似乎更……直接?更接近某种本源的东西?

他需要更多的样本。他需要理解这种变化。

他的脚步,不知不觉地,偏离了回书店的主路,拐入了一条更加狭窄、阴暗的小巷。巷口电线杆上,歪斜地钉着一块薄铁皮做的指示牌,红漆写的字迹已经剥落得难以辨认,勉强能看出“同乐”二字。巷子深处,隐约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被电流杂音严重干扰的胡琴声,咿咿呀呀,走调得厉害,像是一个衰老的病人在痛苦地呻吟。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气味:劣质刨花的木头腥气、过期油彩的化学甜腻味、隔夜茶水的馊味,以及一种……类似老旧绒布在潮湿环境里慢慢霉烂的沉闷气息。

巷子尽头,是一扇低矮的、漆皮剥落的绿色铁皮门。门上贴着一张褪色的手写海报,纸是最便宜的黄草纸,墨是已经发灰的墨汁,潦草地写着:

“同乐戏园 最后三天 清仓甩演”

“昔日名角 重现经典 《霸王别姬》”

下面一行更小的字:“票价贰元 茶水自理”

门虚掩着,露出一道昏暗的缝隙。

阿檐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内是一个极其狭小的、天花板低矮的空间,光线昏暗,只有一盏瓦数极低的白炽灯泡,悬在屋子中央,发出昏黄的、勉强照亮脚下的光。这里似乎是戏园的后台。

四周的墙壁上,钉着一排歪斜的木架,上面挂满了各种颜色暗淡、缝着亮片的戏服,积着厚厚的灰尘。墙角堆着刀枪把子、破旧的帽箱,以及几个露出黄色稻草的废纸箱。一面布满裂纹的水银镜子,斜靠在墙边,镜面模糊不清,映照出的一切都扭曲而破碎。

一个男人,背对着门口,坐在镜子前一张吱呀作响的旧梳妆台前。

他身形消瘦,穿着一件领口已经磨破的白色汗衫,肩膀微微耸起。他正对着那面模糊的镜子,极其专注地、一下一下地,往自己脸上涂抹着油彩。

梳妆台上,散乱地放着几个打开了的圆形颜料瓷盒,里面的油彩颜色浓艳得有些刺眼:大红、纯白、漆黑……旁边还放着一碗浑浊的清水,一块用了一半的肥皂,和一壶冒着微弱热气的茶水。

空气中,那股甜腻的油彩味,更加浓郁了。

阿檐静静地站在门口的阴影里,没有出声。

在他的“视野”中,这个男人的身上,缠绕着数十根纤细的、代表着不同命途的光之丝线。其中,一根原本应该最为明亮、最为粗壮的、代表着“艺术追求”与“舞台荣光”的金红色丝线,此刻,却黯淡得惊人!其色泽灰败,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僵直地耷拉着,仿佛随时都会断裂。只有最尖端的一小截,还顽强地闪烁着一丝微弱的、不甘心的余烬般的光亮。

而更多的、代表“生计忧虑”、“身体病痛”、“对往日辉煌的怀念”的灰暗丝线,则紧紧缠绕着它,如同寄生的藤蔓,不断抽取着它最后的活力。

男人对这一切毫无所觉。他只是专注地、近乎固执地,用一支秃了毛的画笔,蘸着那浓艳的油彩,一点点地,在自己日渐松弛的面皮上,勾勒着霸王那英雄豪迈的脸谱。

白色打底,黑色勾边,红色涂画眉心的冲天纹……

他的动作熟练得令人心酸,每一笔都精准地落在它应该在的位置,仿佛这个动作,他已经重复了成千上万次。油彩遮盖了他眼角的鱼尾纹,掩盖了他脸色的憔悴,却掩盖不住他那双低垂的、看向镜中自己的眼睛里,那深不见底的疲惫与麻木。

前台,那走调的胡琴声猛地一扬,拉出一个凄厉的长音,然后戛然而止。

响起了几声稀稀拉拉的、有气无力的掌声,夹杂着一两声老人的咳嗽。

男人涂抹油彩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他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膛起伏。再睁开眼时,他眼中的疲惫与麻木,瞬间被一种近乎燃烧的、强行提起来的精气神所取代!

他猛地站起身,抓过一旁衣架上那件绣着团龙纹样、金线却已多处脱落的黑色蟒袍,利落地披在身上。

锣鼓点(是用一台老旧的录音机播放的,磁带似乎卡顿,节奏有些不稳)咚咚咚地敲响了。

男人一掀后台那厚重的、打着补丁的深蓝色棉布门帘,迈着霸王那沉稳豪迈的台步,走向了灯光昏暗的前台。

瞬间,前台传来他那依旧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的念白:

“力拔山兮气盖世——!”

声音穿透单薄的门帘,震得后台空气中漂浮的灰尘,都微微一颤。

阿檐依旧静静地站在阴影里。他听着前台那熟悉的、悲壮的唱词,兵器碰撞的声响(显然是木头敲击的声音),以及那越来越稀少的、间隔很长的掌声。

他看得见,前台那男人身上,那根代表“艺术追求”的、本已灰暗过半的丝线,此刻,竟然奇迹般地再次亮起了微弱的光芒!那光芒不稳定,闪烁着,如同风中残烛,却真实地存在着。他正在燃烧自己最后的一点心力,去演绎那个早已逝去的英雄末路的故事。

一曲终了。

掌声零落。响起了几下板凳拖动的刺耳声音——观众离场了。

厚重的门帘再次被掀开。

男人走了回来。他脸上那浓艳的霸王脸谱,被汗水浸染,有些地方已经花了,红与白交融在一起,形成一种怪异的、悲凉的色调。他身上那件蟒袍,似乎也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变得沉重不堪。

他一步步地走回到梳妆台前,颓然地坐下。背影佝偻,仿佛刚才台上那一刻的辉煌,抽干了他全部的力气。

他对着那面模糊的镜子,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伸出颤抖的手,拿起一块沾了水的、粗糙的棉布,开始一点点地、缓慢地擦拭脸上的油彩。

红色的印记被抹去,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

白色的底彩被擦掉,显出眼角深刻的皱纹。

黑色的勾边被揉开,化作一片污浊的灰迹。

就在他擦到眼角附近时,他的动作猛地停住了。

他看着镜中那个被残存油彩和疲惫刻满痕迹的、陌生的自己。

一滴眼泪,毫无征兆地,从他那尚未完全擦干净的、残留着红色油彩的眼角,缓缓滑落。

那不是戏里霸王英雄末路的悲泪。

那是一个耗尽一生追逐某个虚幻光影、最终却发现舞台下方早已空无一人的男人,最真实的、混合着油彩化学味、汗水的咸涩、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的泪水。

它浑浊,滚烫。

阿檐几乎是下意识地动了。他从自己那件劳动布外套的内袋里,摸索着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扁平的、四四方方的、铁皮打造的老旧糖果盒。盒子表面的彩色喷漆已经磨损得非常厉害,只能勉强看出曾经印着一个巨大的、笑容可掬的字母“I”,这是一家早已倒闭的本地糖果厂的标志。盒子边缘已经有些锈蚀。

他上前一步,在那滴眼泪即将滴落到梳妆台那积满油污的桌面上之前,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将糖盒凑了过去。

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

那滴滚烫的、浑浊的泪珠,精准地滴落在了糖盒冰凉的、略有锈痕的铁皮底部。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滴泪珠,并没有像寻常水滴那样晕开,也没有立刻被铁锈吸收。

它竟然保持着完整的球状,在盒子底部微微颤动着,像一颗凝固的、浑浊的琥珀。它的表面,折射着后台那盏昏黄灯泡的微光,呈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不断微微变幻的色泽——油彩的红、汗水的透明、以及某种更深层的灰暗……

而且,它竟然散发出一股微弱的、却清晰可辨的热量!透过冰凉的铁皮,熨烫着阿檐的指尖。

这绝非寻常的泪水。

阿檐轻轻合上了糖盒的盖子,将它紧紧攥在手心。盒子本身冰凉,却能感觉到内部那滴泪珠持续散发出的、微弱却执着的温热感。

前台,录音机里播放的、用来送客的民间乐曲,嘶哑地响了起来,欢快的调子在这空荡凄凉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

梳妆台前的男人,终于擦净了脸上最后一点油彩,露出一张完全苍白的、写满无尽倦怠的脸。他望着镜子,眼神空洞。

阿檐沉默地后退一步,再次融入后台深处的阴影里,然后悄无声息地从那扇绿色的铁皮门走了出去,重新步入外面那弥漫着海雾的、冰冷的街道。

他摊开手掌,看着掌心里那个冰冷中透着温热的老旧糖盒。

这里面封印着的,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力量?它与电线杆下那滴奇异的露珠,又有怎样的关联?

他抬起头,望向雾气朦胧的天空。星辰织就的光网,在他凡人的肉眼无法看见的高处依旧闪烁,却仿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遥远,更加模糊。

他握紧了糖盒,指尖那熟悉的墨茧与糨糊硬皮,摩擦着冰冷的铁皮表面。

一种强烈的预感袭来。

收集这些“东西”,或许……将要付出远超他想象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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