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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夜人 第13章 盲婆的价码

作者:鹰王神笔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5-12-06 05:39:11

指尖那片触碰到河底沉木后留下的灰白麻木感,像一块永不融化的冰,顽固地盘踞在阿檐的指腹。他站在西街棺材铺外的巷口,午后的阳光将骑楼的阴影切割得锐利而陌生。老掌柜最后那句含糊的“大王庙”和老河道,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涟漪却不知该向何处扩散。

他需要一个知道旧事的人。一个比墨仙更了解这座城市皮下经络,却又不像棺材铺老掌柜那般讳莫如深的人。

他犹豫了一下,转身走向巷子更深处。那里比主街更加破败,空气潮湿,弥漫着一股经年累月的、由煤灰、晾不干的衣物和某种草药混合的沉闷气味。墙角堆着废弃的鸡笼和破瓦罐,一只瘦骨嶙峋的狸花猫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飞快地窜上了屋顶。

根据棺材铺老掌柜之前极其隐晦的嘟囔,他要找的人,住在巷底,门口挂着一串风干的、说不清是草药还是骨头的小玩意儿。

他找到了。一扇低矮的、漆皮几乎完全脱落的木门,门楣上果然悬着一串黑乎乎的、指甲盖大小的干枯物体,随风相互碰撞,发出轻微的、嗒啦、嗒啦的脆响,像某种小动物的牙齿在叩击。

门虚掩着。阿檐迟疑片刻,抬手敲了敲。门板很薄,敲击声空洞。

“进。”一个异常干涩、沙哑,仿佛喉咙里填满了沙子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音调平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阿檐推门而入。

光线极暗,只有一盏小小的、罩着磨砂玻璃的煤油灯在屋子中央的矮桌上燃烧,豆大的火苗稳定却无力,将大片空间留给浓稠的阴影。空气里混杂着极其复杂的味道:陈年的灰尘、无数种干枯草药混合的苦涩、某种动物油脂的膻气,以及一种极淡的、类似旧书页的霉味,但与翰渊阁那种带着墨香的陈旧不同,这里的霉味更…私人化,更像老人久未翻晒的棉被散发的气息。

一个老妪蜷坐在灯旁的一张矮竹椅上,穿着一件过于宽大的、颜色模糊的深色棉袄。她非常瘦小,几乎要陷进椅子里。她的眼睛是睁着的,但瞳孔浑浊,没有任何焦距,像两颗打磨粗糙的、被遗忘在角落里的灰色石子。她是个盲人。

这就是棺材铺掌柜口中那个“收故事”的婆婆。

阿檐的视线缓缓扫过屋内,呼吸微微一窒。

屋子四壁,乃至低矮的房梁上,都挂满了、堆满了、塞满了各种零碎物件。不是一个整洁的收藏室,而更像一个被遗忘的、杂乱无章的废墟巢穴。有断了胳膊的瓷娃娃,笑容诡异;有生锈得几乎看不出原形的铁皮饼干盒;有几把缠着褪色头绳的、齿缝里塞满污垢的木梳;有小孩的虎头鞋,一只新,一只旧得发黑;有压扁的锡纸玩具车;有无数用红线、黑线或橡皮筋捆扎起来的信件、照片碎片、甚至干枯的花瓣……

每一件东西都破旧、残缺,散发着被长久摩挲后的油腻感。它们看似随意堆放,却又隐隐围绕着中央的煤油灯,如同某种沉默的、由遗弃物构成的仪轨现场。

盲婆的脸转向阿檐的方向,尽管眼睛并无焦点。“生面孔。”她干瘪的嘴唇动了动,声音依旧平直,“棺材陈那老东西让你来的?为了河底的事?”

阿檐心中一惊,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对方看不见,才低声道:“是。想请教……关于老河道,还有……大王庙。”

“请教?”盲婆的嘴角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那或许是一个嘲讽的笑,或许只是肌肉的无意识抽搐,“我这儿不问事,只换事。规矩懂吗?”

阿檐沉默着。他预感这“换”绝非金银。

盲婆伸出枯柴般的手指,指了指周围那些堆积如山的零碎:“我收‘故事’。活的、热的、刚从他心里头剜出来的故事。不要陈年旧账,就要新鲜的,‘失去’的味儿最冲的时候。”

她浑浊的眼珠似乎朝阿檐的方向“看”了一眼。

“三个。要三个不一样的‘失去’。一个故事,换你一个问题。”她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仿佛在陈述一件如同日出日落般自然的事情。

阿檐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他明白了。这些满屋的破旧物件,每一个都是一个凝固的“失去”的瞬间,是眼前这个盲眼婆婆的……食粮?或者说,货币。

他从未想过,自己那被迫拥有的、窃取情感瞬间的能力,竟会以这种方式被明码标价。他厌恶这种交易,这比他用“情丝”拨动命运更加直白,更加……肮脏。

但他没有选择。墨仙沉寂,书店自闭,星辰无回应。这是他眼前唯一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路标。

“……好。”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答应下来。

“去吧。”盲婆重新蜷缩回椅子里,仿佛耗尽了力气,声音低了下去,“东西带来了,再敲门。记住,要‘鲜’的。”

阿檐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那间被遗弃物填满的屋子。重新站回巷子里,午后的阳光竟显得有些刺眼而不真实。街上传来小贩用喇叭循环播放的、失真的“桂花绿豆汤,清凉解暑”的叫卖声。

他靠在冰冷的砖墙上,感到一阵反胃。他需要主动去寻找三个陌生人,窥探他们正在经历的“失去”之痛,并将其“剜”出来,作为交换情报的筹码。这感觉比徒手触摸腐烂的木头更令人作呕。

他在街角徘徊,目光扫过熙攘的人流,感觉自己也成了某种潜伏的掠食者,只不过狩猎的目标是他人心中最鲜活的伤口。

第一个“故事”,来得猝不及防。

一个穿着中学校服、背着沉重书包的男孩,低着头站在一个煎饼摊前,手里紧紧攥着几张零碎毛票,肩膀微微抽动。煎饼摊主是个不耐烦的中年女人,正大声呵斥:“差五毛!差五毛钱就想吃加蛋的?做梦呢!没钱就走开,别挡着做生意!”

男孩的脸瞬间涨红,不是愤怒,而是某种极致的羞耻与无助。他猛地转身跑开,差点撞到阿檐,那瞬间爆发的、被当众揭破贫困的难堪,强烈得像一团灼热的火球。

阿檐的手指在口袋里猛地攥紧。就是现在。他几乎是无意识地运转起那令他憎恶的灵性,像一片冰冷的蛛网,轻轻“粘”走了那股滚烫的羞耻感。

指尖传来熟悉的灼热,一缕微不可见的“情丝”在他指间一闪即逝。同时,他感到舌尖尝到一股淡淡的铁锈味——他暂时失去了对“甜”的感知。

他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男孩跑远的背影,感觉自己像个刚刚行窃得手的小偷。他下意识地走到旁边的杂货店,用那几张毛票,买了一个最普通的、没有加蛋的煎饼,包好。他追上那个男孩,将煎饼塞进他手里,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男孩愣住了,握着温热的煎饼,脸上的羞耻渐渐被困惑取代。

阿檐没有回头。他走到巷口的垃圾堆旁,从一堆废纸中捡起一个被丢弃的、脏兮兮的塑料卡通钥匙扣,上面模糊的图案似乎是个廉价的超人。他将那缕冰冷的“羞耻”情丝,强行灌注了进去。

钥匙扣在他掌心微微发烫了一瞬,随即恢复冰冷,表面似乎蒙上了一层更深的污垢。

第二个“故事”,在一家临街的、窗户糊满油垢的小面馆里。

一个穿着工装、浑身沾满油漆点的男人,独自坐在角落,对着一碗几乎没动过的阳春面。他手里拿着一张小小的、边缘卷曲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笑容模糊的女人。男人没有哭,只是用一种极度疲惫、空茫的眼神望着照片,仿佛所有的泪水和呐喊都已在前一夜流干,只剩下被抽空后的死寂。一种即将失去最后念想的、麻木的悲恸。

阿檐坐在他不远的另一张桌子,点了一碗同样的面。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上经年累月留下的划痕,悄悄引导着那股沉重的空茫感。这一次,反噬来得更古怪——他右耳的听力骤然下降,世界的声音变得模糊而遥远,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水。

他吃完面,留下钱。经过男人桌边时,他极其快速地将桌上那一小撮被捏得紧紧的、用来垫桌脚的旧报纸碎片扫入掌心。那里面,浸满了面汤的咸味和一种无言的绝望。

第三个“故事”,寻找起来让他倍感煎熬。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耳中的世界依旧半聋般寂静。直到他看到一位满头银发、穿着整洁的老太太,正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粗陶的花盆,站在一个刚刚被市政工人清理掉的、曾经是街角花坛的废墟旁。花盆里没有花,只有一株被养得极好、叶片肥厚的仙人掌。

老太太怔怔地看着那片被铲平、铺上了新水泥的空地,眼神里是一种极其缓慢的、钝刀割肉般的失落。她失去了她每天来此坐着晒太阳、看着花草和街景的固定角落,失去了某种日复一日的、平淡却坚实的依靠。这是一种属于暮年的、安静的“失去”。

阿檐远远站着,感到口袋里的手在微微颤抖。他最终还是伸出了“手”,窃走了那一小片安静的荒凉。作为代价,他左手小指的指甲盖上,悄然出现了一道灰白色的、如同枯枝般的竖纹。

他走过去,没有说话,只是对老太太微微鞠了一躬,然后从旁边的废墟堆里,捡起一小块边缘被水泥沾染了的、颜色特别的碎砖块。

现在,他手里握着三件“信物”:一个肮脏的钥匙扣,一撮油腻的旧报纸,一块沾着水泥的碎砖。

它们冰冷而沉重。

他再次站在那扇悬挂着干枯物体的矮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敲响了门。

门内,煤油灯的火焰似乎跳动了一下。

盲婆干涩的声音传来:“凑齐了?进来吧。”

阿檐推门而入,将三样东西轻轻放在盲婆面前的矮桌上。

盲婆伸出枯瘦的手指,逐一抚摸过这三样东西。她的指尖在钥匙扣上停留时,微微蹙了蹙眉;摸到旧报纸时,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咕哝;触碰到碎砖时,她轻轻叹了口气。

“啧…羞臊…空膛…荒凉…”她低声念叨着,仿佛在品尝食物的味道,“行吧,勉强够味。”

她抬起头,空洞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阿檐。

“你可以问第一个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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