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沉入地平线,暮色如同浸了墨汁的绸缎,轻柔地覆盖了整片原野。
夜幕降临了。
星光在靛蓝色的天幕上渐次亮起,像是撒落的珍珠散落在黑丝绒匣中。
村庄在这样静谧的夜色里安然沉睡,连晚风都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屋檐下垂挂的风铃。
约瑟夫推开橡木门,糖豆跟在他身后蹦跳着跨过门槛,蝠翼在身后微微翕动,带起几缕若有似无的夜风。
壁炉里新添的柴火正噼啪作响,将暖橘色的光晕投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
经过黄昏那场剖白心迹的谈话,某种难以言说的默契在他们之间流转,就像此刻缠绕在窗棂上的常春藤,看似纤细却牢不可破。
“今天的炖菜里多加了两颗野莓呢。”糖豆用木勺搅动着陶碗,汤汁在烛光下泛起涟漪。
她说话时蝠耳居然会随着语调轻轻颤动,像极了林间警觉的小鹿。
而约瑟夫抿了口咖啡,看着少女将最后一块面包掰碎泡进汤里,觉得这个临时拼凑的家竟比皇宫里鎏金雕花的宴会厅更令人安心。
“野莓酸涩,但用来增加风味,却是好手。”他轻笑道。
餐后收拾碗筷的间隙,糖豆从她那个褪了色的破烂布挎包深处翻出个油布包裹。
层层解开后,三柄磨损不算太严重的木雕刀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约瑟夫放下报纸,饶有兴致地看着少女蹲在壁炉前,将院中拾来的枯木墩削去树皮。
“你会木雕?”他调整了看报纸的坐姿。
这周的报纸头版正报道着帝都扩建魔法学院并宣布扩招的新闻,但男人此刻更在意糖豆指尖翻飞的刻刀。
“嗯......”少女用虎牙咬住下唇,刀尖在木料上灵巧地划出弧线,“算不得正经手艺啦。”
一缕银发垂落下来,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木屑簌簌飘落在粗布裙摆上,渐渐显露出人形的轮廓。
当雏形初现时,约瑟夫搁下报纸的手指微微收紧。
即便没有五官,那柄标志性的圣剑与披风翻卷的弧度,已然昭示着雕刻对象的身份。
“勇者?”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某种奇异的紧绷。
“嗯,糖豆只会雕这个。”
“只会雕这个?”
“嗯呢。”
“因为......”
女孩儿的刻刀在发梢上蹭了蹭,蝠耳害羞地耷拉着,“当年教我雕工的精灵游侠说,勇者大人的塑像是所有人类雕刻的基础课。”
她的指尖抚过木像的剑柄,那里有道浅浅的裂痕,“开始流浪之后,每经过一个村镇,我都会收集不同版本的勇者传说。”
“这么崇拜勇者?”
“当然啦!”
糖豆突然挺直脊背,蝠翼在身后完全展开,差点打翻茶几上的陶罐:
“是他终结了黑暗的王国时代!是他让各族能在阳光下生活!是他带领人族击败了魔族侵略者!
听说帝都广场的勇者雕像有七层楼高,而且眼睛是用龙晶镶嵌的!”
“大陆上的所有人都喜欢勇者!”
“这......,大陆上除了魔族恐怕没有人不喜欢勇者......也不全对,应该是除了那些被勇者处决了的大陆叛徒。”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木像残缺的面部,“可惜我见过的雕像都没有五官,不能雕出勇者大人的真实模样。”
“先生曾经见过勇者大人吗?”
约瑟夫闻言摘下眼镜,用绒布慢慢擦拭镜片。
“见过,退休前见过。”
“那先生,您退休前是职业者吗?”
“不妨猜猜看?”
“冒险者?”
“不对。”
“魔法师?”
“也不对。”
“战士?”
“算是,至少沾上点儿边儿了。”
“圣骑士?”
“唔,我想想,倒确实是个骑马的。”
“好难,糖豆想不出来。”
“不再努力一下了?”
少女摇了摇头,她这一路上见过的职业者也没几个,有过接触的就更少了。
“好吧,其实你马上就要答对了。”
“我先前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勇者近卫军的重装骑士,仅此而已。”
(出于对世界安危的考虑,约瑟夫还是选择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糖豆:???
糖豆:!!!
“勇者!近卫军!重装!骑士!”
少女的音量一声比一声高,头上的兽耳也支楞起来,背后蝠翼耸动着,情绪非常激动。
糖豆就像一锅炸开的爆米花,兴奋的上蹿下跳,过了好一会儿才安分下来——因为她意识到约瑟夫先生就在那里噙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她的笑话。
“先生在看糖豆的笑话!”
“绝无此事。”(偷笑)
“我不信,就是有!”
“好吧,我承认我就是在看你的笑话。”(叹气)
“果然!”
“所以约瑟夫先生是在骗我咯?”
兴奋着的少女很快变得失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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