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文任吾 咸丰三年九月初二日
国藩返家侍奉亲长数日后,已于二十七日疾驰抵达衡州城。私念当今大局,若非训练精兵万人,结为同心一体,断难制伏贼寇于死地。近来所调遣之兵勇,往往天南地北临时拼凑,士卒与士卒不相熟识,将领与将领不能和睦。此营既已败绩,彼营却袖手旁观,甚或嗤笑讥讽,各营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每至危急关头,既无援军救应,谁肯独闯险境,置身万死之地,以换取他人轻蔑一笑?因此上下竞相效仿取巧避战之风。
近日军营往往避匿不出,临阵则四散奔逃,只求终身不与贼寇照面方称心意。每念及此,不禁长叹!岂有纵容贼势坐大之理?我意欲操练勇丁万人,使部众如气息相贯通,如肢体相维系,赴汤蹈火同进共退。得胜则举杯互让战功,失利则拼死相互救援。贼寇既有誓死相随之党羽,我官兵亦当结为誓不相负之手足,如此方可血战数场,逐渐扭转民心视听,夺其凶逆气焰。自离京赴任以来,日夜思虑,观当今急务,无有重于此者。
当前军饷开支浩繁,省库所存无几,唯有借助湖湘殷实人家捐资助饷,以助我军一臂之力,壮我士卒行色。恳请阁下代为转告寿珊、仙舸诸位先生,望不吝唇舌,将鄙人这番心意传达于贵邑义士君子:祈请将夏日应允捐输之数额速速催齐,于九月间解送衡州,则不胜感祷之至!湖湘素称仁义之乡,承屈原贾生之遗风,岂乏义薄云天、忠肝贯金石之士?若诸君不视国藩为虚浮矫伪之人,而愿慷慨相助,实乃国藩焚香祷告求之不得者也。
所有捐输议叙事宜,当订立简明章程,确保众人一览便知,恳请广为传布。若筹集数千乃至万两之数,盼望阁下邀集诸位友人亲自押送衡州,以便叙话畅谈。近日仍将派遣专员前往贵邑,协助督办此事。本以道义号召人心,若有人不愿资助,亦不敢强求,全仗阁下妥善斟酌处置。
与骆龠门中丞 咸丰三年九月初三日
接连收到两封亲笔信函,得知您正式受命统辖我的家乡,犹如唐代韦皋再度镇守西川,蜀地百姓无不额手称庆。何况我素来承蒙您深情厚谊,闻此更觉欢欣鼓舞。江西之围得解,实乃一大快事,自此人心理应稍得安定,军队士气也可略振矣。
茶陵军务一事,我已发函调遣塔齐布副将就近堵截剿匪,昨日已将公文送达尊处。恰巧您也同时发去调令,可谓不谋而合。醴陵、衡山两地皆呈报:安福土匪于二十六日流窜至茶陵,然茶陵二十六日发出的公文仅称贼寇窜至莲花厅。若敌军果真兵临城下,当地官员不应昏聩至此。恐醴陵、衡山所报军情多有失实。攸县未向敝处呈递公文,不知是何缘故?此前罗教谕自安福发来公文,似乎残存匪寇已为数不多,塔副将带兵前往清剿,理应成功。安仁所报匪众三千余人,观攸县、醴陵、衡山各处公文,恐怕都不免有虚张声势之嫌。
敌军流窜至吴城,此地距铜古营、义宁州较近。铜古营向北连通平江,向南连接浏阳,这两条通路万万不可放松防备。邹寿璋、陈文耀所部兵马,似乎不宜仓促调往他处。况且征义堂残余匪寇正蠢蠢欲动,邹寿璋在当地颇得民心,能有效联络各民团凝聚力量,足以断绝堂匪侵扰的企图。这数百兵力驻守浏阳时可发挥重要作用,若调往他处则势单力薄难以倚重。倘若调令已经发出,恳请速发加急文书追回。敌军若不进犯铜古、义宁两路,则必取道湖口、九江,方能威胁湖北境内,我省所受压力尚可稍得缓解。若武昌真有警讯,届时再筹划严密防务不迟。
与吴甄甫制军 咸丰三年九月初六日
受业制曾国藩顿首,谨启甄甫夫子大人钧座:
近日接到同门仓少平来函,得知老师已于十八日从沅江启程,重阳节前后可抵达长沙。朱亮甫同年亦传讯嘱咐,命我国藩前往省城迎候,当面聆听训诲。国藩久疏师教,亟盼整衣拜谒,以抒依恋衷肠。且乡团诸般事务,亦渴望亲奉指示,庶几有所秉承。
只因茶陵土匪占据城墙,近日闻其裹挟甚众,安仁、衡山、酃县、攸县等地皆风声鹤唳,告急文书纷至沓来。衡州城内不免讹传四起,若生变故,恐百姓相继逃亡。况王錱县丞约定近日来衡,与我面商要务。近则需清剿茶陵匪患,远则筹划兴义之师,亦须留驻此地与其详加商议。虽心系师门,却不得亲聆教诲,怅惘歉疚难以言表!
茶陵军务,中丞已调遣塔将率兵勇八百余人,王丞率道标勇卒三百余人前往征剿。其上游张荣组太守所率五百兵卒,及王錱县丞所领湘勇四百人,国藩在此必将督促他们即日共同进兵合围剿匪。总计兵勇二千余人,攻打数百名败而复起的残匪,料可一举全歼。至于粤地贼匪流窜占据九江,湖北既有张石翁坐镇,再加老师威望震慑,应当不足为虑。
自六月以来,湖南省城的守备器械已大体完备。在外调派的军队,除前往茶陵的两千人外,另有岷樵统率的湘楚各营兵勇四千人,皆能首尾呼应。惟有两省军饷俱显匮乏,几近朝不保夕之境,而湖北情形尤为严峻。湖南本有催提广东饷银八万两,索还江西垫付款项二万八千两,虽料已在押运途中,然未知何日可达,深觉焦虑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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